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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下午兩點到莫斯科;誤了五點鐘,到時天已全黑了。去波蘭的車就要開;滿心想看看莫斯科,卻只見一片黑夜,我只得帶著最大的失望上車走了。第二天下午在波蘭換車上巴黎去。晚上到飯車吃飯,侍者穿著小禮服,鞠著躬和客人說話,客人也大都換上整齊的衣服端端正正坐著,與俄國飯車空氣大不相同。我漸漸有些拘束起來了。
弟自清,1931年11月15日,倫敦。
三家書店
倫敦賣舊書的鋪子,集中在切林克拉斯路(CharingCrossRoad);那是熱鬧地方,頂容易找。路不寬,也不長,只這麼彎彎的一段兒;兩旁不短的是書,玻璃窗裡齊整整排著的,門口攤兒上亂哄哄擺著的,都有。加上那徘徊在窗前的,圍繞著攤兒的,看書的人,到處顯得擁擁擠擠,看過去路便更窄了。攤兒上看最痛快,隨你翻,用不著〃勞駕〃〃多謝〃;可是讓風吹日曬的到底沒什麼好書,要看好的還得進鋪子去。進去了有時也可隨便看,隨便翻,但用得著〃勞駕〃〃多謝〃的時候也有;不過愛買不買,決不至於遭白眼。說是舊書,新書可也有的是;只是來者多數為的舊書罷了。最大的一家要算福也爾(Foyle),在路西;新舊大樓隔著一道小街相對著,共佔七號門牌,都是四層,舊大樓還帶地下室——可並不是地窨子。店裡按著書的性質分二十五部;地下室裡滿是舊文學書。這爿店二十八年前本是一家小鋪子,只用了一個店員;現在店員差不多到了二百人,藏書到了二百萬種,倫敦的《晨報》稱為〃世界最大的新舊書店〃。兩邊店門口也擺著書攤兒,可是比別家的大。我的一本《袖珍歐洲指南》,就在這兒從那穿了滿染著書塵的工作衣的店員手裡,用半價買到的。在攤兒上翻書的時候,往往看不見店員的影子;等到選好了書四面找他,他卻從不知那一個角落裡鑽出來了。但最值得流連的還是那間地下室;那兒有好多排書架子,地上還東一堆西一堆的。乍進去,好像掉在書海里;慢慢地才找出道兒來。屋裡不夠亮,土又多,離窗戶遠些的地方,白日也得開燈。可是看得自在;他們是早七點到晚九點,你待個幾點鐘不在乎,一天去幾趟也不在乎。只有一件,不可著急。你得像逛廟會逛小市那樣,一半玩兒,一半當真,翻翻看看,看看翻翻;也許好幾回碰不見一本合意的書,也許霎時間到手了不止一本。
開鋪子少不了生意經,福也爾的卻頗高雅。他們在舊大樓的四層上留出一間美術館,不時地展覽一些畫。去看不花錢,還送展覽目錄;目錄後面印著幾行字,告訴你要買美術書可到館旁藝術部去。展覽的畫也並不壞,有賣的,有不賣的。他們又常在館裡舉行演講會,講的人和主席的人當中,不缺少知名的。聽講也不用花錢;只每季的演講程式表下,〃恭請你注意組織演講會的福也爾書店〃。還有所謂文學午餐會,記得也在館裡。他們請一兩個小名人做主角,隨便誰,納了餐費便可加入;英國的午餐很簡單,費不會多。假使有閒工夫,去領略領略那名雋的談吐,倒也值得的,不過去的卻並不怎樣多。
牛津街是倫敦的東西通衢,繁華無比,街上呢絨店最多;但也有一家大書鋪,叫做彭勃思(Bumpus)的便是。這鋪子開設於一七九○年左右,原在別處;一八五○年在牛津街開了一個分店,十九世紀末便全挪到那邊去了,維多利亞時代,店主多馬斯彭勃思很通聲氣,來往的有迭更斯,蘭姆,麥考萊,威治威斯等人;鋪子就在這時候出了名。店後本連著舊法院,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