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笑道:“算了,我算已經長了見識了,你們二位自己去逛罷,我不奉陪了。”史
誠然笑道:“這是南式的。還有北式的,你沒見過,不去嗎?”楊杏園搖搖頭道:
“不去!不去!”便僱了一輛車子,自回會館,陳若狂等他上了車子,叫住道:
“楊先生,楊先生。”楊杏園便叫車子停住,問“什麼事”?陳若狂想了一想,笑
道:“明早奉訪,再談罷。”楊杏園見他不說,也不再問,坐車走了。
到了次日,一早陳若狂就來了。楊杏園知道他是來借錢的,故意裝作不知道,
看他怎樣開口。陳若狂道:“楊先生,昨天的事,對你不住,隔日再奉請。”楊杏
園道:“我這幾天很忙,衚衕裡倒沒有工夫去。我們這些吃筆管兒的,這些化錢爐
的地方,哪裡能常去呢。”陳若狂道:“你這話真對。不瞞你說,我就為這個,鬧
了一身虧空。我門部裡那班同事,逛起來,都不知死活的,盤子錢,一給總是五塊
十塊的鈔票。我跟著他們一處鬧,哪裡能不照樣呢?前天晚上,和我門一個參事去
捧場,偏偏我不走運,一輸就是七十多塊,這兩天就鬧得山窮水盡了。昨天那一趟,
笑話極了,實在是不得已。”說到這裡,現出很躊躇的樣子,笑著說道:“我還做
了一件缺德的事呢。前兒晚上,遇著部裡幾個混小差事的。硬要拉去逛二等,也偏
偏湊巧,遇著他們打鼓,我打了一場賒帳的牌,約著今天給人家錢呢。”楊杏園笑
道:“什麼叫作打鼓?”陳若狂道:“就是北班子裡所謂開市,不過藉故向客人敲
竹槓罷了。因為他們這一天,要叫一般唱大鼓書的在窯子裡唱大鼓,意思是請客人
去聽,所以就簡稱為打鼓。”楊杏園笑道:“這名詞真有點俗不可耐,但是你剛才
說,前天晚上和你們貴參事捧場,怎樣又逛二等去了呢?”陳若狂紅著臉道:“捧
場那是大前天晚上的事,我正為了這個為難。但是數目太少了,不是極熟的朋友,
又不好開口,所以我託史誠兄轉懇你老哥,想通融個十元以內的數目。”楊杏園笑
道:“這點事,我還可以幫忙,但是閣下似乎不至於困難得這樣。”陳若狂道:
“不瞞你說,報館裡雖然一個月給我一百元的薪水,其實這位王天白經理,是有名
的光棍,口惠而實不至的。部裡的薪水,上月份早用光了,這一個月,還沒有訊息
呢。我現在維持現狀,全靠上海方面特約小說的一筆款子,每月有一百多元的收入,
這款子不久也就要匯來了。那時候,我一定奉壁。”楊杏園道:“像我們這班人,
都不在洋場才子之列,想加入賣小說的這一黨很不容易的。你居然能拿一百多元一
月,自然也值四元一千字,這個資格你如何混到的呢?”陳若狂含糊答道:“這算
什麼!我有一位朋友,他一部小說,只做了十二回回目,就得了五百塊錢,這比四
元一千字,不更值錢嗎?”楊杏園道:“我彷彿也聽見有這一種傳說,當真的嗎?
這到底是哪家書局出的呢?”陳若狂笑道:“中國哪有這大資本的書局!這是某部
一個參事出的。原來這參事有三個兒子,都和他姨太太發生關係,大兒子逼得跑了,
二兒子娶了媳婦,被這位姨母霸佔不能進新房,鬧出許多婚姻問題的笑話。我那位
朋友,也不知在什麼地方,打聽了一個詳詳細細,隨便和他經理談起來。他的經理
說:‘這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