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道:“經理老闆既然來請我們,不去不是不給人家面子嗎?”黃夢軒道:“我就
怕這事傳到花報館主筆先生的耳朵裡去了,又是一個敲竹槓的好材料。那時候,跳
到黃河裡去也洗不清。”江呆翁道:“哪有那麼巧,我們剛剛吃一餐花酒,就被報
館知道了。就是他登出來了,我們也可據實證明,說是龐經理請的,不是我們的罪。”
黃夢軒見他們都願意去,心想樂得玩玩,也就不持異議。
到了次日,他們把夜戲唱完,當真就大批的到聚祿院來、龐壽康本人之外,還
約了一個廣東先生作陪,其餘的就是新劇家了。因為時間不早,笑紅房間裡,早把
酒席擺好,大家來了,馬上就坐起席來。龐壽康也倒會招待,照著包銀請他們坐席。
花旦吳鈿人,吃銀三百圓,坐一席;悲旦薛春絮,包銀二百圓,坐二席;老生吳野
埃,包銀一百八,坐三席;其餘包銀只差一二十圓,便含糊坐了。他自己邊下,擺
下一隻方凳,笑紅便坐下了。黃夢軒一看,只見笑紅梳了燙髮的辮子,辮子上拴了
一個大紅綢結子,身上穿件寶藍素緞旗袍,圓圓的臉兒,一雙水汪汪的杏眼,越發
顯得風流。笑紅從前也在漢口做過生意的,心裡早就有個薛春絮。今晚同在一桌吃
酒,真是想不到的事情。她見黃夢軒對她望著,坐在龐壽康身後,對黃夢軒瞧了一
眼,眼角一動,露出一點笑容。黃夢軒看見她這個樣子,正中了他的心病,臉上一
紅,便低了頭,只看面前的銀酒杯子,搭訕著輕輕的問隔座的吳野埃道:“紅姑娘
真是紅姑娘,連酒杯子都是銀的。”吳野埃正要告訴他,花酒都是如此。不想黃夢
軒這話,好幾個人都聽見了,說他是外行,大家哈哈大笑,黃夢軒越發難為情。還
好,在這個時候,簾子一掀,一個姑娘披了水銀色斗篷進來。笑紅看見,先叫一聲
老五,吳野埃拿手一拐黃夢軒,輕輕地道:“這就是報上說的總務廳長彭海,花幾
萬塊錢討去三天的賽仙。”黃夢軒看時,大家止住了笑聲,也都把眼光射在她身上。
賽仙脫了斗篷,有孃姨接了過去,卻走到笑紅身後,在她耳朵邊喁喁的說話,眼睛
卻望著吳鈿人、黃夢軒、胡蝶意三個人,滴溜溜的只轉,又輕輕拍了笑紅肩膀一下,
抿著嘴笑了一笑。這胡蝶意臉皮是挺厚的,便問笑紅道:“你們笑我什麼?”賽仙
對笑紅夾夾眼睛,叫她不要說。笑紅道:“我們說我們的話,笑什麼你管得著嗎?”
龐壽康對賽他道:“我倒知道你的用意。和小白臉打無線電,是也不是?”賽仙將
他肩膀一拍道:“不要瞎說。”也就在那位廣東先生旁邊坐下。這幾位新劇家都怕
生是非,不敢叫局,就是笑紅賽仙各唱了兩段曲子,就算了。一來夜深了,二來花
酒也沒有什麼好吃,大家坐了一會兒,便散了席。黃夢軒覺得口裡有點渴,便在水
果碟子裡拿了一個蜜柑,要剝著吃。笑紅手裡正剝好了一個蜜柑,自己只吃了一瓣。
她見黃夢軒要剝蜜柑,便把手裡剝好了的交給他。黃夢軒只得接過來,紅著臉笑著
輕輕地說道:“謝謝你。”笑紅瞅了他一眼,操著蘇白,把嘴一撇道:“娘娘腔。”
這些人抽菸的抽菸,洗臉的洗臉,倒也不會留意他兩人的交涉。
也是怪事,黃夢軒不過吃了笑紅幾瓣蜜柑,心裡好像總有一樁什麼事一樣。回
到家去睡覺,睡在枕頭上,不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