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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齊夢麟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這時候忽然挑眉盯著羅疏,一雙桃花眼裡帶著他自己特有的精明:“其實你只想和我做朋友吧?明媒正娶這樣的話,恐怕也只是拿來堵我的嘴的。我要是真的對你明媒正娶,你肯不肯嫁?”

羅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徑自向齊夢麟告辭:“天色不早,我先回縣衙了,明天還有事要忙呢。”

“哎,別急著走嘛,好歹陪我吃了這頓飯,”齊夢麟說著便走回桌邊坐下,又氣悶地推開窗子,任清涼的晚風撲上自己燥熱的臉,“買賣不成仁義在,你也說了想和我做朋友的,對不對?”

羅疏低頭掃了一眼滿桌的大魚大肉,搖搖頭婉拒道:“今天還是算了吧,明天縣衙要求雨,大家都在齋戒呢,我也不好沾葷腥的。”

“哦,這樣啊……”齊夢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在某一方面具有與生俱來的直覺,這時在羅疏的話中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尋常,想了想卻沒有再開口。

當羅疏獨自離開太白樓時,齊夢麟忍不住將身子伏在窗邊,望著她輕盈而模糊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種悵然若失的滋味縈繞在齊夢麟的心頭,他不自覺地用手指划著窗欞,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我做不到的事,他就能做到嗎?我倒要等著看看……”

這一晚滿天星斗的夜空,轉眼就變成了烈日當空的正午。刺目的陽光照舊炙烤著乾涸的大地,一點點降低汾河的水位。既然連日的求雨並不能使龍王大發慈悲,人們只能另闢蹊徑,將龍王像從龍王廟裡拖出來暴曬,誘使龍王發威降雨了。

按照慣例,韓慕之一早便指揮皂隸搬運龍王像,在全縣百姓的簇擁下一路徒步走到汾河邊。這樣做與其說是折磨神像,倒不如說是折磨活人,眾人將龍王像和旱魃像搬到河邊時,被汗水溼透的衣服上盡是一圈圈曬乾了的鹽花。

這時羅疏站在佇列裡,忍不住抬手抹了抹滿臉的汗水,在烈日下眯眼望著韓慕之用鞭子抽打旱魃像。韓慕之花了半個時辰,在打完一千鞭之後,已有些精疲力竭。這時陳梅卿便領著一撥皂隸蜂擁而上,為首的幾個壯漢扛起被鞭子抽得斑斑駁駁的旱魃像,準備將它沉進糞坑裡去——傳說旱魃遇汙穢則死,旱魃一死,旱災不也就消解了嗎?

這時一大撥人跟著陳梅卿去沉旱魃,留下的人則跟著韓慕之將暴曬後的龍王像捆紮起來,合力將其沉入汾河裡去。一路上僧道們誦經打醮,韓慕之搬著龍王像的頭,率領著眾人一步步往汾河裡走。連日的乾旱讓汾河的一部分河床暴露在外,人的腳踩在龜裂的泥塊上,稍不留神就會陷進泥塊的縫隙裡去。

韓慕之帶頭走在隊伍最前方,深一腳淺一腳地替眾人探路,每一步都邁得小心翼翼。這時候他只感到背後汗出如漿,一身衣裳緊緊粘在面板上,惹得他渾身刺癢鑽心。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入眼窩,偏偏他卻騰不出手去擦拭,只好在刺目的陽光下儘量眯起雙眼,不讓汗水蜇疼他的眼睛。隨後他眨眨眼甩了甩頭,卻忽然感到一陣虛脫的眩暈,他忍不住狠狠抓緊了神像上粗糙的麻繩,用十指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倒下。

只不過是滴水不沾地暴曬了一個上午而已,就這麼暈倒在眾人眼前,顏面何存?這時韓慕之忽然感到自己的腳下傳來一陣虛浮的觸感,知道是踩著了潮溼的淤泥,連忙在心中安慰自己:快了快了,就快要下河了……

心裡雖然這樣想,這時候在他不受控制的大腦中,卻還是忍不住冒出其他念頭——當年自己鑽研聖賢書的時節,何曾考慮過今天這些事?那時候的自己,天真地以為天底下最難的事不過是考取功名,至於跳過龍門之後會碰見什麼事,卻是一片空白。

直到如今,現實已經抽了他無數記耳光了。

原來要做一名合格的地方官,就是要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