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在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前停下時,我不禁覺得奇怪。
如果笑笑是生活在這裡,陸慕舟是怎麼找到他的?
我就問他,“怎麼找到她的?”
本來解著安全帶,我這麼問,陸慕舟微微一頓,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這一帶,一段時間就會有民政部的人過來,慰問啊,調查之類的,我剛好有個朋友,你懂的。”
說完,陸慕舟就當先下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陸慕舟有些遮遮掩掩,回答得也不清不楚。
“你懂的”,重點是我不懂啊。
不過我沒有多問,事實上,能見到笑笑就好了。
陸慕舟帶著我,徑直上了二樓,拐過掉漆的樓梯,停留在一扇已經生滿鐵鏽的鐵門面前。
他敲了敲門,我站在他身後,下意識稍微掩藏了一下自己的身形。
大概是因為我潛意識裡認為,笑笑應該會躲著我吧。
門敲響後,等了有五六秒的樣子,裡面才轉來開鎖的聲音。
“吱呀”,鐵門被直接開啟,不是一小條縫,而是很自然地開啟一半。
然後,我看到了穿著居家服的笑笑。
許久不見,她的樣子變了不少,頭髮有些蓬亂,臉色已經完全沒有以前那種白皙透明,顯著蠟黃,看起來似乎這幾年過得不太好。
“誰啊?”
笑笑走出來,在見到陸慕舟的時候眨了眨眼睛,而看到我的時候,滿臉驚詫。
我又何嘗不震驚,從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再看到眼前這個和我一起生活了近十年,卻又將我置於萬劫不復的人。
笑笑的眼神有些躲閃,不過都是沒有拒絕我們進門。
她將我們領進去,稍微收拾了一下扔滿各種雜物的木製沙發,讓我們坐下。
狹窄的客廳邊上,有一輛嬰兒車,上面坐著一個小男孩。
我記得笑笑的寶兒好像應該要更大一些,這個孩子怎麼看也才三四歲。
可能是注意我的視線,笑笑一邊給我們倒水一邊很自然地介紹道,“這個孩子,四歲了,寶兒也在,我喊她出來。”
於是,笑笑還真的把寶兒喊出來見人。
寶兒已經長大了很多,得有十歲了,看起來有些生怯,不過出落得很好,繼承了笑笑的美貌。
“寶兒,叫人,這位是陸叔叔。”
“陸叔叔好。”
“這位是……”笑笑在要介紹我的時候,忽然愣了一下,我這時才記起,我的容貌已經完全改變,笑笑認不出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不避諱,我直接對她說,“笑笑,我是程安安。”
聞言,笑笑的眼睫顫了顫,但是沒有多驚訝。
她看起來好像對什麼事都無所謂了一樣,浮於世界,卻不相融。
“這位是安安阿姨。”
“安安阿姨好。”
寶兒乖巧地打招呼,打完招呼就羞赧地跑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內心十分惆悵。
這公式化一般的招呼,不由讓人心痛。
以前的寶兒,很親近我,雖然可能是因為我經常偷偷給她捎東西吃。
我將視線放回笑笑臉上,看著她現在的模樣,我只想說兩個字,那就是“報應”。
毫無疑問,我是恨她的。
但她不是事件的直接操作者,過了這麼久,我的人生能重來的那一刻,我對她之前所做過的事情,就已經沒有那麼強烈的仇恨。
現在看到她,更多的,是老友重逢的悵然。
重新回到這座城市的我,換了樣子,換了身份,但是和笑笑的這份聯絡,彷彿才是真正的“程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