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有疑惑,一覺醒來,一切都透著古怪一切也都變了。哭是沒用,可她真的好想哭呀,痛痛快快地哭,謝珣溫暖結實的胸膛離開了無人願給她依靠,脫脫耷拉著腦袋,騎著驢子,與金吾衛同行。
再抬首,已經不見謝珣的身影。
她有些心慌:「謝臺主呢?」
「陛下急著召見謝臺主。」內侍尖聲尖氣地說,「文相公遇害,宮裡亂了套,各個衙門都人心急惶的……」
「你說什麼?!」脫脫眼睛倏地睜大。
內侍一副更吃驚的樣子,對還有吏員不知道文相公的大事十分不解,草草說一遍,唉聲嘆氣地先行去了。
對過門籍,脫脫失魂落魄地進了中書省,沒人留意到她,中書省的人都在交頭議論著文相公的事,恐怖的情緒已經開始蔓延。偶爾飄來兩句,脫脫心神幾乎炸裂,她躲進公房,愣愣地瞧著窗外。
黃鸝兒唱的婉轉,牆角架起的薔薇綠意湧動,東風吹的楊花漫天……她好像又看見清朗風雅的文相公,含笑走來。
脫脫嘴一咧,淚珠子直掉:「阿爺……」
身子一癱,伏在案上低聲抽泣起來,橫豎現在也無人相管。
謝珣在殿中見到了皇帝,香菸裊裊,皇帝到現在滴水未進,殿門關著,也不掌燈,皇帝英武的臉上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他讓謝珣起身:
「今天的事,朕想聽聽你的解釋。」
謝珣臉上的血跡猶在,那是老師的,他甚至不忍擦去。
「臣昨夜吃了酒,宿在別處,因此今早沒能和老師同行。」
「宿在哪裡?你自己,還是有女人?」皇帝精明地盯著他。
謝珣的臉一下燒到耳根,是難堪,也是羞恥,更是悔恨。
「和女人。」
皇帝冷冷的:「我記得,你從不去教坊,這些年,除了安樂,從沒聽說你跟什麼女人有過牽扯,這一次,是怎麼回事?你想過沒有,為什麼偏偏你跟女人攪合一起的時候,文相公就被賊人殺害了?」
龍椅上的人已然怒氣橫生,皇帝傷心,眼下無處發洩,一股腦全怪到謝珣頭上:
「你不是號稱劍術一絕?整個長安城,唯獨你謝府的僕從送你上朝帶著長劍,百官們都笑話你得罪人太多,怕出了坊門就被人砍。為什麼,就這一次你偏偏不在?」
皇帝的咆哮如濁浪狂濤,他一揮袖,案几上的物件稀里嘩啦掉了一地,「朕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如履薄冰,無一日不戰戰兢兢,唯恐先帝廢了我。你的老師,在東宮裡鼓舞我,幫助我,朕感激他,信賴他,朕想著我們君臣風雲際會,只要同心,肯定能開創一番事業,重現我大周盛世輝煌。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對朕?一個個的,怪朕斂財,怪朕窮兵黷武,朕斂財,朕的錢用來享受了嗎?是造宮殿了,還是納後宮了?!朕的錢全用在了戰事上,朕對文抱玉,是一百個信任,朕……」
皇帝忽然說不下去了,他像條憤怒的龍,騰雲駕霧,橫掃擺尾,長長吟嘯一聲,極為悲愴:
「朕的宰相,朕國士無雙的宰相竟這麼在眼皮子底下被賊人殺了!奇恥大辱!」
謝珣薄唇翕動,闔上雙目,熱淚灑滿了衣襟。
殿內一時死寂。
良久,皇帝透上口氣來:「朕想了,文相公一去,朝廷那些本來就反對朕的人這下正好借題發揮,摺子能淹死朕,朕決不妥協。打淮西,你老師是支援的,朕無論如何也不能被這群藏在暗處的小人嚇住。」
他狠狠捶了下案面。
「打淮西,無論多難臣都會和陛下一心。」謝珣長睫泡在淚裡,黏黏的,他跪倒說,「老師沒做完的事,臣哪怕丟了性命也會替他完成。」
皇帝終於緩和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