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過了好一會,顧呈那優雅惑人的聲音徐徐地傳來,“讓柳文景過來。”
“是。”
不等那斗笠人開口喚她,柳婧已慢慢站直,緩步朝顧呈所在的廂房走去。
來到廂房門口時,她的目光反射性地看著地下,地下很乾淨,沒有血跡。
見到柳婧進來,顧呈低沉的命令道:“都退下,把房門關上。”
“是。”
茲茲聲中,房門被緊緊帶上,這小小的廂房,瞬時變得暖和了些。只是這種暖和中,隱隱還有血腥氣在流轉。
柳婧抬頭看向顧呈。
現在的顧呈,已沐浴更衣,他溼發披在肩膀上,俊美高雅的眉目間,帶著幾分慵懶。他身上的衣裳,並不是柳婧送來的護衛服,而是他自己的衣裳,白色鑲著紫邊,繡著青竹的長袍,紫白相間的襟領,襯得他俊美蒼白的臉,越發的矜貴疏離。
這樣的他,分明是一個高倨華堂,享受人間富貴的權貴郎君,哪裡像是這般風裡來雨裡去,殺人如麻之人?
站在紗窗前,顧呈的眸光特別深濃,便與她與他重逢時看到的那樣,他的眸光如此之深,深得不可測,深得她看不懂。
顧呈靜靜地看著柳婧,緩緩說道:“我想,你應該有話對我說。”
他這話說得緩慢,優雅,冷漠。
柳婧抬頭看向他。
他的眸光太深,她不敢直視,又移開了目光。轉頭看著他寬大的肩膀後的紗窗,她低低地說道:“我,那一次我們舉家從吳郡搬離,便是想回汝南……我三伯父說,他在汝南紮下根來了,需要族人幫助,我們就過來了。”
在她傾訴時,顧呈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眸深如海,不言不語。
柳婧頓了頓後,繼續說道:“吳郡之時,我,我行事偏激,你別介意……”儘管這次剛一見面,顧呈便送了她一個大禮,可是柳婧總覺得,十一歲時,他就記得那麼深,那吳郡的事,他定然也是深深記恨著的……與十一歲那年,她無法忘記他最後離去的眼神一樣,吳郡一別,她直到現在還無法忘記他當時踉蹌離去的身影。
說了這種道歉之話後,顧呈依然眸光深濃地看著她,依然面無表情,不言不語。而這時,外面的暴雨漸漸停了下來,伴著從視窗透過來的淡青色天光,他那俊美蒼白的臉,彷彿也染上了一層青玉之色,剔透,卻也更加遙遠。
他沒有回話,沒有說不介意,也沒有譏嘲她,可這種不言不語,分明就是不原諒的意思啊。
柳婧暗歎一聲。
她說到這裡,有點不知如何繼續下去了。抬頭看了他一眼,見顧呈還是這般沉沉地盯著自己。她垂下雙眸,走到一側,一邊把暗下來的炭火拔了拔,使得火光騰騰而起後,她拿過放在一側的酒樽,一邊開始煮酒,一邊尋到放在顧呈的行李旁的香。把香點燃,隨著這輕幽高雅的香氣在小小的廂房流轉,漸漸驅走房中的冷氣和隱隱的血氣後,柳婧才站起來。
她垂著眸,安靜地走到顧呈身側,見到薑湯還是滿滿的,已經涼透了,便把它倒入一個空酒樽裡,放在另一個炭盤上煮起來。
她做這些事時,很安靜,很平和,行雲流水,無比自然。彷彿這裡本就是她的家,彷彿站在那裡,如一樽煞神的顧呈,還是她十一歲時識得的那個純粹憨厚的男孩。
直把薑湯都煮熱了,柳婧才把它拿起來,重新倒入碗中,端到顧呈面前,一雙烏黑的眼靜靜地看著他,低聲道:“喝了這個。”
她不是在小心的詢問,而是陳述。雖然還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可那語氣動作,分明已再無畏懼。
甚至,是熟稔的命令。
顧呈深深地盯了她一會後,伸手緩緩接過那碗薑湯,仰頭一飲而盡。剛剛飲完,一塊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