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兩人靜靜地坐著,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許沐是在等,等著他給自己答案。
何鳴笙也知道,他藉著頭頂橘色的燈光眯眼看了許沐好一會兒,笑了下,終於開口:“那次在麗江看見你,知道你叫許沐,我就覺著你有點眼熟。”
許沐挑了下眉,示意他繼續說。
其實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時他們一家還在b市,他爸是工程隊裡的一名工人,跟在許志明手底下做事,一家過著平靜安穩的日子。
認識許沐是在一次飯局上,那段時間他們工程隊接了個大案子,剛完工結到工資,工程隊長許志明自掏腰包請大家吃飯,允許自帶家屬,何爸就把他帶去了。
那天他剛跟在何爸身後進門,就看到包廂後面的沙發上坐了個小女孩,大概六七歲的樣子,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綁著兩條小辮子,正伏在茶几上在認真畫畫。何爸讓他過去跟妹妹打招呼,這才知道,原來她是許志明的女兒許沐。
後來的一段時間,因為老家出了點事,何爸何媽要回去處理,沒空照料他,於是就拜託許志明幫忙照看一下,就這樣在許家住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和許沐的關係也漸漸熟悉了起來。
之後的一年多時間裡,兩個小孩很少碰面,再後來,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許志明死了,何爸何媽一夜之間辭去了原來的工作,把房子和家當全都變賣,帶著他輾轉到了幾個城市,最後定居在麗江。
當初的記憶也隨著時間,慢慢地消失了印記。直到那天在古董店重逢,何鳴笙聽到她名字時只覺得耳熟。後來跟許沐分別,回到古董店找何爸,看見他失魂落魄地盯著桌上一張老舊照片,拿起來一看,再一想,才記起來,哦——原來是她。
他把許沐在河邊跟自己說的話跟何爸複述了一遍,自己再一琢磨,也大概猜出個五六分。十幾年前他還小,可能真的什麼都不懂,但現在他已經二十六七了,再去回想那時的事,好像也能明白了。
許沐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何爸都把自己關在屋裡,做什麼何鳴笙不知道,只是每次出來,都看見他一臉疲憊,似悔意,似掙扎,似放棄。何鳴笙問他怎麼了,他卻只嘆著氣擺手,說沒事,可望著遠方的眼神,卻空洞蒼老得很。
不知道過了多久,家裡突然來了一群人,何鳴笙看著他們,腦中一閃,都明白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當年跟著在工程隊裡做事的人。一個個臉上佈滿憂愁,說話都唉聲嘆氣的。
何鳴笙拿起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的黑色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密封的資料袋遞給她:“這是目前我爸能夠找到的,關於當年那件事的一些資料,你先拿著。”
許沐盯著那資料袋發呆,直到何鳴笙再次出聲叫她,才回過神,伸手去接。
何鳴笙又道:“我會在這邊呆三天,住在XXX酒店,你要有事可以打電話或者直接去那找我。這件事——我爸說他會再回想,如果有進展了,我會第一時間聯絡你。”
許沐喉嚨發緊,牛皮資料袋被捏得發皺,她看著何鳴笙,由衷地說:“謝謝你。”
何鳴笙搖頭:“我該做的。”
氣氛有點沉悶,像是天空中出現了一朵烏雲,空氣裡都散發著窒息的悶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何鳴笙吸了口氣,試圖緩解氣氛:“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嗯。”
出了菜館,路邊正好過來一輛計程車,何鳴笙伸手攔了過來,扭頭問她:“你住哪?我送你過去。”
許沐搖頭拒絕:“不用,我自己可以,你早點回去吧。”
何鳴笙一想,也沒堅持,點點頭,幫她拉開後座車門,囑咐:“那你到了給我回個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