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答道:“那我就不去了。”
李漸鴻說:“會,你在哪裡,爹就在哪裡。”
段嶺“嗯”了聲,說:“我想。”
李漸鴻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望向拔都與他的父親,彷彿段嶺的回答證實了他的某個結論。
“人心思鄉,哪怕是你兒子在敵人的國都中出生,成長。”李漸鴻緩緩道,“身體裡亦流淌著元人的血,拔都,你見過你的故鄉嗎?”
拔都為之一震,側頭看奇赤,正要為他翻譯,奇赤卻一手按在他的頭上,示意聽懂了。
“你的兒子,也想回去。”奇赤用生澀的漢語說,“可你,希望不大,你,沒有希望。”
李漸鴻說:“他從未去過呼|倫|貝|爾草原深處的那抹藍色明珠,卻早已在夢裡無數次地見過它,這是他的天性。我兒也向往西湖畔的柳樹,嚮往玉衡山下的怒江湍流。”
拔都想了想,飛快地將李漸鴻的話翻譯出來。
奇赤一動不動,注視著李漸鴻,彷彿在考慮一個極其艱難的提議。
“過了今夜,這將是他們的天下。”李漸鴻最後說,“我自然不會強人所難,無論答應與否,太陽昇起之時,你們都可自行離去,這不是交易,我必不挾恩逼迫於你,望你慎重考慮。”
☆、行險
奇赤陷入了沉默之中,李漸鴻則摟著段嶺,倚在牆壁後,閉目養神,以待天明時的再次逃亡。
段嶺睡著睡著卻醒了,他蜷在李漸鴻的懷中,醒來後第一眼就朝對面望,卻看到了一直醒著的拔都。想到馬上就要分離,也許來日天各一方,再無緣相見,段嶺心底便充滿了惆悵。
拔都等到段嶺醒來,便朝他輕輕地招了招手。繼而矮身下去,想從案底鑽過來。段嶺也抽身離開李漸鴻的懷抱,探頭到案底張望,然而他們卻已長大了,不再是當年的那小孩,長案底下的空隙再容納不了他們半大少年的身軀。
拔都手握一把帶鞘的骨制匕首,一手橫著一遞,將它從案底下推過來。
“給你……”拔都用口型說。
段嶺:“……”
拔都撤手,手指輕彈,把那骨匕朝段嶺扔過來,示意他收下。
段嶺不知所措,只因自己沒有帶任何東西回贈給拔都,畢竟他還沒有準備好與拔都在這樣的情況下告別。拔都誠懇地看著段嶺,段嶺猶豫良久,最後按在匕首上,將它接了過來。
奇赤突然醒了,揪著拔都的衣領,讓他往後靠,示意他安分點,不要再惹麻煩了,拔都漲紅了臉,不住掙扎。
李漸鴻也睜開雙眼,段嶺十分忐忑,要把那骨匕還回去,李漸鴻卻說:“收下吧,這是一個諾言。”
一縷天光翻飛,投入書閣內,李漸鴻起身道:“走。”
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名堂後院裡,李漸鴻拉出裝載日需品的大車,讓拔都先上車,鋪上乾草,戴上斗笠,奇赤來到車旁,沉默不語,最後抬起一手。
李漸鴻也抬起手,雙方擊掌三下,奇赤一步邁上車去,鑽入乾草垛中。
李漸鴻躍上車,見段嶺好奇的眼光,便解釋道:“擊掌為誓,永不反悔之意。”
“你們約定了什麼?”段嶺問。
李漸鴻的馬已不知何時等候在後巷內,他套上車,一甩馬鞭,低聲到段嶺耳畔說:“回到他們的地盤後,拔都他爹會抽調兵力,逼近將軍嶺,侵佔遼國領土。”
“然後呢?”段嶺隱約察覺了,李漸鴻正在籌備一件大事。
“你爹就會用這個,和耶律大石做一樁交易。”李漸鴻漫不經心地答道,“看來要過今天的城門,還得需要一點運氣,且看老天爺待咱倆如何了,駕!”
李漸鴻趕著馬車,拖著一大車乾草,靠近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