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獨:“?”
兩人坐在車裡,離那棵樹漸行漸遠。
段嶺:“咱們剛剛坐的那棵樹下面,死過人。”
武獨:“……”
武獨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樹根下面有血的痕跡。”段嶺說,“就在不久以前,可能不會超過一年。”
武獨不由得對段嶺刮目相看。
“你很聰明。”武獨隨口道。
段嶺遲疑片刻,推測出武獨會在那棵樹下短暫逗留,也許正是因為那個地方有著特別的意義,死去的人很可能是他的朋友,他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安慰武獨幾句,順便更瞭解他一點。每次與武獨在一起時,他總是會想起自己曾經對郎俊俠一無所知,也許這才是一切背叛的根源。
死去的人……會是趙奎嗎?若是從時間推算的話,也應該是那個時候,段嶺設想出趙奎被父親追殺,直到此處,然後死在樹下,武獨無處可逃,只得放下劍,朝父親效忠的場面。
他很想再問一句,但這樣很可能會引起武獨的疑心,畢竟顯得自己太聰明瞭。
然而武獨卻主動開口,告訴了他。
“是趙將軍。”武獨說。
段嶺明白了,卻做了個“噓”的動作,意思是外頭有車伕在,隔牆有耳,免得多生事端,武獨擺擺手,示意沒關係,並一手搭在段嶺身上,段嶺依舊靠著武獨,半躺著,懶洋洋地發呆。
武獨身上有股很舒服的氣味,像是青草混合著健康男性的面板的感覺,他素來不怎麼打點自己,這反而令段嶺覺得很親切,行事隨意灑脫,就像個流氓大哥一般。
“沒發現車伕是個聾子?”武獨朝段嶺說。
段嶺這才知道車伕原來既聾又啞,一想也是,牧曠達親自給他們派的車,聾啞車伕則聽不到,也不能說,不會被扣作人質拷問訊息。
“趙將軍對你好嗎?”段嶺問。
“還行。”武獨說,“其實他看不起我。”
段嶺又問:“為什麼?”
“很久以前的事了。”武獨悠然道,“我有個師姐,叫尋春,她和我一樣也會吹相見歡這首曲子,是我師孃教的。師孃從前有個老情人,就是趙將軍。”
“你師父呢?”段嶺問。
“很早就死了。”武獨皺著眉,“煉了些長生益壽的丹藥,信了不知哪來的方子,合了些汞,把自己給吃得平日飛昇了。”
段嶺很想笑,卻礙著武獨的面,不敢笑出來。
“上上任帝君。”武獨說,“今上的爹,那位在去年駕崩的太上皇,也是信了這一套,成天在宮裡頭煉丹吃藥,求仙問道。”
段嶺心想那是我爺爺,不過我也沒見過他的面,對他沒多大好感,隨你編排就是了。
“你為什麼會跟著趙將軍?”段嶺又問。
“因為師孃死了。”武獨說,“遼人打進長城,我與師姐便分了家。趙奎招攬我,讓我替他幹活,師姐則到上京報仇去了,現在也不知道活著沒有。”
段嶺想起了尋春,沒敢告訴武獨,當初的事他還有很多未曾想清楚。
“這個刺青也是你師門的嗎?”段嶺跪坐起來,好奇地看著武獨脖子上的刺青,武獨側頭瞥他一眼,段嶺便伸手去翻他的領子,將領子扯下來點,想看得清楚些,武獨臉卻有點紅了,不自然地拉好領子,看也不看段嶺,隨手一指榻上,示意他坐好別亂動。
“嗯。”武獨漫不經心地說。
“叫什麼名字?”段嶺問。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武獨不耐煩道。
段嶺說:“滿足一下我的求知心嘛,朝聞道,夕死可矣。”
武獨答道:“白虎堂。”
段嶺說:“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