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夫子。”郎俊俠心頭大石落地,又讓段嶺拜三拜,段嶺心不甘情不願地拜了,被郎俊俠領著離開。
途經前院時,又見那少年跪在牆前,面壁思過,段嶺多看了他一眼,少年亦回瞥了他一眼,彼此眼中充滿憤恨。
“怎麼被打也不吭聲?”郎俊俠眉頭深鎖,回到瓊花院內,給段嶺洗臉上藥。
段嶺說:“他先動手的。”
郎俊俠洗著毛巾,隨口道:“不是責備你,但你打不過,為什麼不跑?”
“哦。”段嶺答道。
郎俊俠耐著性子,說:“再有人惹你,你便掂量著,能打過便打,打不過,拔腿先跑,我會替你擺平,決計不可豁出性命去打架,懂嗎?”
“嗯。”段嶺說。
一室靜謐,段嶺突然問:“你會打架嗎?教教我。”
郎俊俠放下毛巾,靜靜看著段嶺,最後說:“來日要嘲你、要殺你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哪怕你學會了殺人的功夫,天底下這麼多的人,一個一個殺,哪裡殺得過來?”
段嶺不大明白,疑惑看著郎俊俠,郎俊俠又說:“你學的是讀書,是道,來日你要殺的人以千萬計,用拳頭,要收拾到什麼時候?想報仇出氣,就規矩讀書。”
“懂了麼?”郎俊俠又問。
段嶺不懂,卻點了點頭,郎俊俠用手指點點他的手背,說:“永遠不要再像今天這樣。”
“哦。”段嶺答道。
“今天就搬進學堂住。”郎俊俠說,“傍晚我送你過去,該買的買,該借的借。”
段嶺的心猛地提了起來,無處著落,事實上這些日子裡郎俊俠已成為他唯一的親人,自有記憶那天起,就從未有人對他如此和顏悅色,彷彿終於找到了歸宿,而現在又要分開?
“你呢?”段嶺問。
“我還有事要辦。”郎俊俠說,“已經與夫子說好了,每月初一十五,我會來接你,各領兩日的假,考察你的功課,你要是都做到了,我就帶你去玩。”
“我不去!”段嶺說。
郎俊俠停下動作,看著段嶺,眼中現出嚴肅的神色,那一刻他未曾開口,段嶺卻直接感覺到了他的氣勢——一種不容違抗的氣勢。
段嶺不得不屈服,苦忍著眼淚,郎俊俠淡淡道:“你是個好孩子,來日要成就大事的。”
“出得汝南,離開上梓。”郎俊俠說,“世間便再沒有苦讓你吃,哪怕有,較之從前,也不值一提,不過是獨自去唸書,有什麼好哭的?”
郎俊俠不解地看著段嶺,彷彿無法理解段嶺的恐懼與傷悲,他一路上常常對段嶺這樣想或是那樣想,然而段嶺總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頑劣,在郎俊俠面前卻不放肆,在汝南段家,那樣一個暗無天日的柴房裡待了好幾年,出來後,對他而言人間處處都該是安逸現世——
——不過是個學堂,怎麼一副要入狼窩的樣子?郎俊俠只把段嶺的違拗看作孩童的習慣,無人寵著時是棵半枯不榮的蔫草,一旦有人注意到了,便嬌慣起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郎俊俠尋思許久,只想到這句話來教他。
傍晚時,雪又下了起來,段嶺已經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了,但他別無選擇,彷彿從一生下來,就從未有人問過他的意思。郎俊俠更是外柔內剛,平日裡極少說話,然而一旦違拗了他的主意,便如同靜夜中睜開雙眼的狼,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勢。
段嶺一旦不想照著他說的去做,這股氣勢便會散發出來,無形中扼著他的靈魂,直至他讓步為止。至於生活中一應大小事,更是說一不二。
翌日,郎俊俠買了一應日需,封了學金交給名堂,進了東邊僻院房內。
“我讓丁芝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