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不由得心中一凜,站直了身體,武獨長身而立,身材挺拔,左手掐著武訣,搭在右手上,行了一個特殊的禮節,朝覲白虎,說:“祈求白虎星君護佑……”
“叫什麼來著?”武獨又朝段嶺問。
“什麼?”段嶺問。
武獨說:“名字。”
段嶺:“……”
武獨:“……”
“有你這樣當掌門的嗎。”段嶺哭笑不得。
武獨叫苦道:“那天都被你嚇傻了,怎麼記得?快說。”
“李若朝覲。”段嶺上前一步,知道白虎乃是兵殺之神,掌管天底下所有的殺戮之事,躬身道,“願我大陳戰無不勝,攻無不克reads;醫嫁。”
武獨笑了起來,朝那雕塑說:“祈求星君護佑大陳太子‘李若’順利回朝。”
兩人各自說完,一起安靜抬頭,看著失去了雙目的白虎雕塑,一陣穿堂風呼嘯著從殿後灌進來,又從前殿衝了出去,帶起二人衣袍,彷彿猛虎穿過山林,樹葉嘩啦啦直響。
“它的眼睛去哪兒了?”段嶺朝武獨問道。
“不知道。”武獨說,“從我記事起就沒見著,想必是被挖走了。它的眼睛雖看不見,耳朵卻聽得見。”
段嶺心想似乎也對,這陣風也許就是它的授意。
這輩子裡頭,段嶺再沒有比現在更閒的時候了。當天下午,武獨又沿著石階下去一趟,把船上的被褥與食物搬上來。段嶺要幫忙,武獨只讓他歇著,把東西放在平臺上,便又轉身下去船裡取東西。
白虎堂有一後院,院落中分東廂西廂,中院乃是武獨的師父與師孃當年所住之處,段嶺看到一個煉丹爐,爐裡還有凝固的硃砂與漆黑的混合藥物。西廂是尋春的房間,推門往裡看,全是蛛網與灰塵,什麼也沒有。東廂則是武獨的房間,一張床,兩個木架子,俱是舊物,還堆著不少被蟲蝕的古書。
“太可惜了。”段嶺說,“這麼多珍貴的抄本,居然變成了這樣,就不怕失傳嗎?”
武獨從殿後的溪流中打來了水,捲起袖管,在院內打掃,說:“人都沒了,功法失不失傳的,也沒人在乎了。”
段嶺問:“這裡頭是什麼?”
“師父當年煉的藥。”武獨說,“他一直在求長生,想得道成仙,原本好好的,吃多了以後,武功也不行了。京城告急那幾年,他帶著師孃,匆匆忙忙下山去馳援,本來是能全身而退的,不知吃了甚麼混賬丹藥,一時提不起氣來,被遼兵射死了。”
“葬在哪裡?”段嶺說,“去上墳麼?”
“衣冠冢在後頭。”武獨說,“當年京城被遼人攻陷後,師姐託人捎回來的,空了再去吧,不急在這一時。”
段嶺幫武獨一起收拾房間,武獨說:“裡頭的東西都不要了,扔出來吧。”
段嶺說:“不不,太有用了。”
“我腦子裡頭都記著呢。”武獨說,“莫要去亂翻,灰塵多,翻了打噴嚏。”
段嶺驚天動地地打了十來個噴嚏,才把武獨的書重新歸置好,放在架子上,預備空了抄錄一份,也好儲存白虎堂的技藝。時近黃昏,武獨收拾到一半,又去生火做飯給段嶺吃。
段嶺一瞥武獨忙碌的身影,那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想起記憶裡的那句話:總有人會不計一切,無論你是誰,來對你好。如果我不是南陳太子,武獨會帶我來這裡麼?
段嶺想了想,覺得應當是會的。
他看到房中架子底下有個古色古香的舊箱子,便躬身去開鎖,開啟以後,裡頭俱是小刀刻的木馬木人,想必是武獨小時候孤獨一人,刻來玩的。底下又有一個紅色的布包,段嶺正想開啟看,武獨卻瞥見了,說:“那個……不能動!”
段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