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說:“將百長挨個喚來,一次來十個,依次點名進來述職。”
鄴城最重要的是軍事,最初也是作為軍防重鎮建設,平常別的縣郡,都是太守為主,武官為輔。然而到了常年交戰的國界,武獨的職責顯得愈發重要,段嶺反倒變成了為這一整支軍隊提供補給的後勤。
人都來了,站了滿廳堂,段嶺說:“坐,不打你們。”
餘人才紛紛坐下,兩名裨將一姓白、一姓褚,各領千人,進來的也正是白裨將的十名手下。
“有什麼難處,想怎麼過日子,帶兵帶得如何。”段嶺道,“都說說。”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段嶺拿著兵冊,點了個人,說:“從你開始,將軍脾氣不好,莫要讓他等久了。”
武獨笑了起來,喝了口茶,第一名百長想了想,便道:“太守大人,沒錢,弟兄們吃不上飯,餓著肚子,打不了仗。”
“已經解決了。”段嶺說,“回去就能領到軍餉,還有什麼?”
“山賊太囂張。”其中又一名百長說道。
武獨漫不經心地拿著本子,一邊讀書,一邊聽百長們述職,段嶺知道他都聽進去了,先是問了一輪,便打發這十人回去,再傳人進來,又問一輪,直到用午飯時,才揉揉太陽穴起身。
“你在看什麼?”段嶺問。
武獨抬手朝段嶺一揚,是一本《食經》,恰在此時林運齊帶的管事過來問中午吃什麼,段嶺便吩咐一切從簡,窮得叮噹響的,不要鋪張浪費了。
“得上哪兒弄點錢去。”段嶺愁眉苦臉的,自被郎俊俠帶到上京後,雖不說錦衣玉食,卻也從未愁過錢。父親在世時,吃穿用度雖不怎麼稀奇,但吃什麼菜,喝什麼茶,用什麼器皿,也有些講究。
待跟著武獨,初時窮了半年,後來又漸漸好了起來。
“我想辦法去。”武獨說。
段嶺認為既然來了鄴城,武獨就得出去辦事,放他一個人在府上不會出什麼問題,他既身上帶毒,又有白虎明光鎧護身,還會一點武藝,能出什麼事?但武獨始終堅持跟在自己身邊,還要怎麼去賺錢?
吃飯時二人俱沉默不語,段嶺說:“得寫封信,派個人,送去遼國給費先生,讓他幫咱們借點糧食回來。”
武獨說:“附近不是山賊多麼?錢想必是不少的,過得幾日待傷好了,搶山賊的就是了。”
段嶺想到鄴城多年來民不聊生,落草為寇,總是有的,也必須儘快除掉,可是殺山賊能搶到多少東西?
“鄴城以前靠什麼過活的?”
在段嶺的印象裡,鄴城就沒什麼值得稱道的特產,既無法拿去與各地做交易,也不能與中原等地換取物資。
“炭。”武獨吃著飯,答道,“燒炭往南方賣,山裡的樹被陸陸續續,砍掉了不少。”
“能種糧食的地方不多。”段嶺從前在書本上讀到過北方水土流失,像上梓、潯陽等地有河有平原,已是中原沃土,奈何鄴城山林地貌甚多,唯一的平原在與遼的接壤線上。
“樹千萬不能再砍了。”段嶺說,“得找點別的東西過生計。”
外頭還下著雨,這雨幾乎就沒停過,淅淅瀝瀝,下得人心煩意亂,全身黏糊糊的。段嶺先是修書一封,讓人送信去,再找來地圖與縣誌,發現河間與鄴城之間,是可以種地的,只是以前被遼人,如今被元人總是突如其來地劫掠。
前任太守從來不管,任老百姓自生自滅,想想也是,來了都想盡快調走,反正是別人家的江山,混日子得過且過就行,順便撈點錢自己花。
段嶺花了足足三天,初步從地圖、縣誌上熟悉了這座城;武獨也慢慢熟悉了他的軍隊,不下雨時,兩人便在城中到處走走,收拾了兩名裨將,軍隊一下就安分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