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吃食擺開,段嶺親自為李衍秋依次試過菜餚。李衍秋喝了口茶,說:“沒有這麼多規矩,你吃吧。”
李衍秋在鄴城時,便是段嶺幫他試的菜,有武獨在,哪怕中毒了應該也不會太麻煩。但段嶺卻仍堅持試過,才坐回位上去,復又說:“四叔,我真的得回去了。做事須得有頭有尾,既然去了鄴城,便該做好才是。如此才對得起我爹。”
“行吧。”李衍秋說,“我也不攔你,但回去後,須得多加小心。”
段嶺鬆了口氣,打算明天就出發,畢竟江州還有許多事,李衍秋不可能一直待在淮陰,各自早點回去,也有充裕的時間準備。
“今天單獨叫你。”李衍秋想了想,說,“是有些事,須得與你分說。”
段嶺“嗯”了聲,知道這是正式分別的前夜,李衍秋一定有話要交代。
果然,李衍秋第一句話就是:“當初謀害你爹的,興許就是我大陳中的某個人。”
段嶺為之一震,不住發抖,顫聲問:“怎麼知道的?”
“當年之事,你我俱未能親見。”李衍秋說,“你在上京,四叔在西川。但根據武獨與烏洛侯穆各自所言,其中內情,大致是能對上的。武獨告訴過我,你在潼關,親手殺了一個人,名喚賀蘭羯。”
“對!”段嶺難以遏制地發顫,血液似乎冷了下來。
他已吃不下飯,發著抖,放下筷子。
李衍秋接著說:“賀蘭羯乃是西域刺客,曾經是被榆林劍派放逐的棄徒。你記不記得,去年的冬天,有一夥元人使者前來為你賀生辰,其中一人,名喚哈丹巴特|爾。”
“記得。”段嶺答道。
“他的師父就是那延陀,那延陀生前驅逐了賀蘭羯,他無法在漠北立足,輾轉遼國,極有可能託庇於遼南院中。那夜你爹兵臨上京城,在山谷外先遭到刺客們的襲擊。武獨說過,根據刺客們的身手,極有可能就是同一夥人。”
這是段嶺一路上始終想不通的原因,牧曠達派昌流君來刺殺李衍秋,那麼他還哪裡有手下?手下埋伏在什麼地方?
這麼一來,就全部都能說通了。
牧曠達勾結遼國南院韓唯庸!刺客始終在遼國境內,當年也是賀蘭羯帶著這一夥人,害死了他的父親!
“那些刺客……”段嶺詫異道。
“就是榆林劍派之人。”李衍秋答道,“哈丹巴特|爾帶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則被賀蘭羯接手。烏洛侯穆說,他給過你一串佛珠,是不是?”
“在鄴城。”段嶺並沒有隨身攜帶。
“那就是那延陀生前的信物,榆林檀香珠。”李衍秋說,“持此珠在手,榆林劍派之人須得奉其號令。賀蘭羯害死了你爹,烏洛侯穆為他報仇,將賀蘭羯的手斬了下來,並把佛珠奪了過來。”
“可是他根本沒告訴過我這件事。”段嶺說,“如果戴著佛珠,榆林刺客就不會來殺我的話……”
“我已責罵過他。”李衍秋說,“幸好你沒有戴,真以為是鎮山河?佛珠落在漢人手中,他們定會前赴後繼地來殺你,把它奪回來。這反而是置你於險境了,烏洛侯穆當真天真得可以。”
是這樣嗎?段嶺心想,也許郎俊俠有另一種執著吧。他希望看到自己戴著他給的信物?
“罷了,不提此事。”李衍秋又說,“那夜在山谷中、上京城裡,襲擊三哥的,就是榆林劍派之人。牧曠達既然能使喚得動這些人,想必一直與這一分支保持著密切的聯絡。”
“是的。”段嶺不由得生出怒火。
李衍秋說:“但也不排除,他們是最近才搭上線的,其中內情,我們並沒有確切的信報,需要由你去探聽。”
“我?”段嶺說:“鄴城雖然與遼國接壤,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