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如此,死在異國他鄉,沒有絲毫念想也好。
在英國庫姆堡的日子,讓他即便飽受病痛折磨,也不曾後悔過2010年的舉動。
他是無比的慶幸,無比的感恩。
這麼多年來,即便到死亡的臨界點,寧之諾一直很感恩,感恩他曾經和她完全匹配的腎臟。
他一直記得以濛曾經對他說過,“之諾,你要一直陪著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沒有誰能永遠的陪伴誰。
寧之諾明白,人總會死亡,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但是,留給她一顆鮮活的能維持生命的腎臟已經很讓他滿足。
他死了,那顆腎臟,還有他的心會一直陪伴著她,永遠。
那年手術後,蘇以濛送給寧之諾的日記本上,被他寫著這樣一句話:感謝上天,這是我活得最有價值的一天。願世間所有苦痛遠離她,身體安好,永遠康健。
寧之諾以為蘇以濛永遠都不會知道,但是,安琳失約了。
他昏迷的數月裡,安琳被忿忿的怒意驅使,一怒之下道出了一些她答應隱瞞的實情。
在靜安醫院的病房裡,安琳說出這些後,看到如此面無表情的蘇以濛,她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她厭惡蘇以濛的不動容。
卻忘記了,蘇以濛也同樣在受著折磨,自閉症的人,哭不出來,笑不出來,被安琳如此刺激無非是在她的心臟上一把一把地捅刀子。
以濛不是不難過,不是不想傾訴,她是缺失了這種叫做傾訴的能力。所有的壓抑和憤懣都積壓在心底,她的情緒已經到了面臨崩潰的邊緣。
……
2015年4月3日,晚上六點,祁向珊下班回答公寓的住所,卻沒有發現以濛的身影,手裡的女士皮包扔到地上就給向玲打電話。
“向玲,以濛呢?”
值班的祁向玲馬上就意識到了事態的不對,反問回去,“以濛現在還沒有回去?”
“祁向玲,我讓你看著她,她人呢?”祁向珊現在的情緒很糟糕。
“向珊,依著三妹的性格,她不會讓人跟著她的,還有她理智很清晰,你不用過度擔心。”
“那她現在去哪兒了?”
向玲想了想,咬著唇對著聽筒另一端的人說道,“墓園。”
——祁家墓園。
4月5日就是清明節,也是掃墓的日子。
4月3日祁家都在為掃墓準備,沒有人會去墓園。
江南A市,春日小雨連綿不斷,晚上七點,天空陰陰沉沉,已經很黑了。
祁向珊開車到了墓園外,來時匆匆忙忙手裡只有一捧白色的野雛菊。
墓園一直是祁向珊最不想面對的地方,2年前父親過世,她到現在還麻痺著著自己不去想這些,祁向珊骨子裡的偏執,讓她一直覺得只要不覺得自己父親過世了,祁文彬就還真的活著一樣。
但是,祁向珊明白,祁文彬死,最痛苦的一定是以濛。
曾經的祁向珊有時後會莫名嫉妒以濛,爸爸待她是比她和向珊這兩個親生女兒還要好的。
祁文彬生前總說,“你三妹除了我們,也沒什麼人照料,你母親雖然不說看得出對她的不滿,家裡是我把他帶回來的,我若是不對她再好一些,怕是小孩子就太過孤獨了。”
那時候,向珊雖然嘴上彆扭,可心裡還是承認父親說的話的。
她,以濛,向玲,之諾,從小就親厚,一起長大,之間再如何吵鬧,感情也不會淡。
四個人中,曾經最招人羨慕和嫉妒的寧之諾和蘇以濛,現在卻被折磨至此。
祁家墓園。
收回思緒,撐著傘,向珊看著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