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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正疑為何走到了永壽宮,腳步卻下意識跨過門欄,大步向前,從嬤嬤手上接下攙扶,將所有繁雜竭力壓下,緩緩開了口:「是兒子不孝,理應拜母,卻讓母后來迎朕。」

高太后反手搭在他手臂上,一雙眼裡滿是慈愛:「我們母子之間何須如此。」

聞衍扶著她往裡走,正是夏季,便是風中都摻了點熱氣,如淑妃、賢妃等人早就用上了冰盆,一踏進去,身上所有的煩悶燥熱便悉數消融,但永壽宮偌大的宮殿,只半開了窗,冰盆也只在角落裡放了兩盆,遠遠的離著主子。

高太后跟宮人們早已習慣,但她怕聞衍不習慣,男子本就身體燥熱,又未坐御駕,走過來怕是汗衫已濕,叫老嬤嬤去把冰盆端了來,好叫他涼快散熱。

老嬤嬤有些遲疑,聞衍已經阻止了:「不必了,朕的身子朕知道,母后的身子要緊。」他扶著高太后落座,自己又坐在下側。

聞衍決定的事向來說一不二,高太后也只能作罷,叫人去打了水來讓他洗漱洗漱,一雙眼笑著看向他:「近日可召過太醫看過?前朝事多,陛下也要多保重身體才是?你打小不愛喝苦藥,每次病了整個宮都哄不住…」

聞衍自幼便是中宮嫡子,幼時更早早被立為皇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教他讀書的太傅到闔宮的宮人們,從來都是敬他、重他,這也養就了聞衍的高高在上,從未吃過苦,自然是不願吃苦。

那是從前,但後來他學會了吃苦。

連這個皇位,也是他親自領兵,在戰場上殺敵獲取聲望後一步步穩固下來的,若非在戰場上吃苦,受刀劍逼身之痛,又豈有今日黃袍加身。

他壓下心裡的雜念,一一回話:「看過,御醫說朕的身子無恙,倒是母后才要多加小心。」

「母后這裡也好著呢。」

高太后是當今心裡最記掛的人,永壽宮請了多少次太醫,採買了多少次藥材,楊培都會一一報至案前,聞衍心裡有數。

宮人很快端了水來,聞衍起身去洗漱,等洗漱完,高太太已經坐在桌上,朝他招招手:「來,我已經讓膳房給你備食去了,你先吃兩口點心墊墊。」

聞衍坐到高太后身側,在她的催促下,拿了盤裡的點心,正要同高太后說話,他坐在高太后身側,旁邊角落燭檯燈數盞燭火,高太后背著,往他處看過來時,左臉頰沒了燭光照著,一道自下顎的長長的疤痕顯露了出來。

聞衍放在膝下的手心驟然握緊。

高太后毫無察覺,還在催他用食:「快先墊墊,今日膳房吊的一道玉竹湯口味正好,清熱滋陰,明目補虛,你也喝兩口,每日看那麼多奏摺,實在太費神了,再配上兩碟小菜,給你拌個麵條如何?」

高太后雖滿頭銀絲,但其實還不到五十,臉部除了那一道被刻意遮掩過的疤痕,經過多年潤養,其神態還是康健的。尤其一雙含笑的眼,溫柔萬千,她待后妃宮人多年如一日的溫和,是難得的以理服人的中宮,卻也正是這份馭下的溫和,以致她面部有疾,險被廢棄後位…

聞衍眼中利芒閃過,他微微垂下眼,壓下心中凸自升起的暴戾之氣,帝王之道便是不喜形於色,聞衍自是早便學會,一字一句謹記於心,心裡再是翻騰,但表面卻是一派溫和,笑著附和:「都好,母后吩咐的都是朕愛用的,朕都有些忘了,母后卻還曾記得。」

那是他幼時,雖日日由著太傅們教導傳授帝王為君之道,習君子六藝,見奏辨明,卻偶爾會仗著皇太子的身份避開隨從宮人,偷偷溜至鳳儀宮,還是皇后的高太后便會無奈的笑笑,悄悄命人給他備上幾碟小菜,並著拌上麵條,看著他吃完,等他稍作休息,又親自送他出了宮門。

「你的事母后如何能忘的。」高太后滿面笑容。

上給帝王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