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楚虞……
任雀頷首,從碩大太陽鏡下露出遲疑的目光。
這魚穿著一身拖地宮廷長裙,只為了蓋住那捲起來都還有半米多長的大尾巴,赤裸著進入人類社會自然不符合公序良俗。以防楚虞被當作變態被警察拉走,任雀只能給他買了一套衣服。
這魚崽子看什麼都新奇,畢竟是在監獄裡關了快一百年,多多少少適應不了現在人類社會的變化。甚至好幾次,他走到公交站牌的時候都想把電子屏裡的滾動人物挖出來吃掉。
「老闆,這條魚有吃人傾向,你可得看好他。」
芸黃瞥了眼眼珠子都快掉進螢幕裡的楚虞,又指了指他鯊魚牙下快要流淌到地面的口水,陰惻惻地道。
任雀嘆了口氣,把從楚虞身後把他撈起來,按住人魚的亂動的手掌,輕輕扯了下他的鰭做告誡:「再亂動,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不管了。」
楚虞乖乖把尾巴盤起來,剩下一點尾尖扣在任雀手腕上,他抱著任雀的肩膀,額角在他下頜處依戀地蹭了蹭。
公交車很擠,外放短影片的魔性笑聲魔音貫鬧,人魚的聽力非常靈敏,在水下能發覺幾萬海里外的響動,且洋流的噪音對他們的獵物捕捉行為幾乎沒有干涉。楚虞神色悻悻的,一上車就趴在任雀懷裡不動了,半個小時之後,被噪音幹擾,他的尾巴毫無徵兆地滑了下來。
任雀額頭爬上幾縷冷汗,好巧不巧,孩童的聲音無比稚嫩。
「小哥哥,你的尾巴掉了。」
一個小男孩被攔在他父親身邊,但還是悄悄指著楚虞從裙子底下伸出的尾巴,怯怯道。
楚虞不知道小孩是在叫他,他不舒服地用手捂了下耳朵,轉而埋在任雀肩頭皺眉。
「楚虞,尾巴收了。」任雀被人群推搡著,肩頭再伏著只體重不輕的海洋動物,實在有些滑稽。他用嘴唇蹭開楚虞蓋在耳朵外的碎發,貼著他的耳根呢喃道。
令人生厭的熱氣鑽進耳廓,刺激到敏感的聽覺神經,楚虞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清醒起來。那些惱人的笑聲和電子音樂根本不算什麼,他的眼瞳一瞬立起,凝著晦暗不明的光。他半露出牙尖,剛想低聲回些單音,便感覺自己的尾巴被人抓住了。
他茫然無措地盯著任雀,男人把手伸進他裙底,細嫩的手掌捏著他的尾根,小心翼翼地塞回裙子裡。
楚虞在光影暗淡的地方微不可察地吞嚥一下,喉結滾動,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飼養人魚的禁忌第一條,不要在人魚的敏感期內以挑逗性的手法觸控人魚的尾部軟骨,他會認為你在向他求愛。
任雀生怕楚虞在人群裡發出一聲氣震山河的「咕?」,所以先發制人,一把捂住楚虞的嗓子,視線下移,目光落在楚虞脖子的痕跡上。
楚虞剛脫獄那天脖子上還囚著沉重的鎖鏈頸環,比他所受的懲罰更冷酷無情。任雀本不想給他取下,誰知在火車上長途跋涉的某個中午,楚虞擅自跑到下鋪跟他共享被窩,還帶著鎖環,差點沒給他壓斷氣。
一氣之下,任雀碎了楚虞的鎖鏈,還他自由。
但頸環常年佩戴,細白的脖子上已經有了難以消磨的淤青,任雀用指腹抵著痕跡抹了一下,而後聽見楚虞發出舒服的哼哼聲。
下了公交車,楚虞似乎發現了最佳代步工具,委任任雀做他的蝦兵蟹將轎攆,死活不下來。任雀想了一下,在把這條魚放歸大海和繼續做奴隸之間思索許久,最終選擇供魚差遣。
但抱著楚虞走了兩公里之後,他也招架不住了。
雌黃和芸黃在某超市採購出來之後,發現本該等在門口的任雀已經倚在購物手推車旁,車裡的野生魚一邊拆著巧克力豆的包裝袋,一邊歡快地歌頌勞動人民的科技創造。
手推車,永遠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