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楚虞。
至少,不是現在的楚虞。
楚虞不曉得面前這個陌生人為何會知道他的名字,他呼了呼自己疼痛的尾巴,朝外頭的泉眼望過去,眼裡滿是歆羨。
「要過去嗎?」任雀問道。
楚虞不答,但他張開細瘦的胳膊,興奮地指著外頭的泉眼。
任雀抱著他走到外面,撥開植物,似乎並無人魚對他的出現感到意外,只是當看到楚虞時,臉上無不呈現出疏遠與戲弄。
「小殿下,今日功課做不完,可是會被教習官大人罰禁足的。」
「小殿下,您還是快回去吧,這兒水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臣可擔待不起。」
「是呀,聽說這兒經常會有幼年人魚溺水的,小殿下要是溺水了,你那死掉的母妃可護不住……」
「嗚嗚!」楚虞不知是聽了什麼話,突然憤怒又激動地吼起來,他小小一條,眼眶很快紅了,尾巴掃著水,濺了任雀一身。
死掉的母妃?
任雀一哂,唇角弧度涼薄,他猛一揮袖,水浪在梵風的擊打下揚起,咆哮著捲起一池子人魚。
唰——
波濤翻滾。
「滾吧。」任雀發出令人膽寒的呵斥,手腕一轉,一池子人魚消失不見,海縫地泉從空中墜落,猛地撞回池子。
楚虞噤聲,啞然地偏頭注視著任雀,看著身邊面無表情的男人走下泉池,海水覆蓋了他的腰。
任雀把楚虞放到水裡,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楚虞潛游到底,再浮上來,只露鼻子以上的小半張臉,古靈精怪地瞧著他。
「嗚嗚。」
一連串泡泡浮出水面,又啪啪破裂。
任雀散漫地倚在石頭上,衣襟半敞,胸膛心口閃過一枚藍金色印記,他撩起過長的額發,凝眸盯著楚虞。
楚虞慢慢遊近,在他身邊繞了一圈,而後鼓起勇氣,戳了戳他的腹肌。
「從小就學了些三教九流的東西?」任雀抓住楚虞的胳膊,噙著笑戲弄道。
楚虞臉色一紅,偏過頭去,不理他。
還生氣了?
任雀心裡好笑,梵鳥不喜涼,待久了渾身難受,正欲站起來,他突然發覺楚虞正星星眼瞧著遠處一個商家。
水母造型的手持燈,在海底閃著耀目明光。
「喜歡嗎?」任雀撥弄一下楚虞濕漉漉的頭髮,問道。
楚虞低下頭,對了對手指。
任雀瞭然,抱起楚虞,走到商販處,選了個最漂亮的,扔了一錠金子。
金子是硬通貨,在哪都能當貨幣用,商販的店主眉開眼笑,又送了楚虞一包小朋友喜歡吃的魚條。
楚虞左手牽著燈,右手攥著魚條,任雀抱著他,往更外頭走。
任雀打量四周,看見了尚且完好的南部宮殿群,當即有了推斷——他可能是入了幻境,回到了楚虞在前往洛神府之前、仍在若水南岸的童年。
可要怎麼回去呢?
任雀蹙眉思索,還沒想出所以然,突然感覺嘴邊被戳了一下。轉過目光,是楚虞拿著咬了一半的魚條,隱有給他嘗嘗的意思。
「我不吃小孩吃的東西。」任雀淡淡解釋。
楚虞臉上一片空白,也不知聽懂了沒,反正察覺到任雀拒絕的意圖,便突然哭泣起來。
楚虞把所有魚條塞在嘴裡,捂著臉,一邊賣力地嚼著,一邊把腦袋塞到任雀的肩窩裡。
他哭泣時還會啜泣,頭髮摩擦著任雀的敏感的脖頸,徒然讓任雀想到每夜,楚虞要他夾緊他的腰時,微微伏低後,髮絲也是這樣垂下來。
「既然是被我傷心了所以要哭,就別抱我這麼緊啊。」任雀看著樹袋熊一樣死死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