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去過西梵天嗎?」
任雀抬手掐了掐楚虞緊繃的小臉,突然開口道。
他指尖的溫度很低,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連觸碰都顯得刺骨。楚虞的眸子一動,在光芒照耀下像含著道銀河,他細微偏頭,尾巴捲住了任雀的小腿。
「嗚……」楚虞短促發聲,儘可能表達一種疑問的情緒。
「我曾經在西梵天蓋了一座樓,四層雕花建築,鳳柱龍簷,恢弘氣派。我用盡了我所有的力量,在樓成時宴請達官貴胄,牌匾親自題著他的名字。全天下都知道我為他建了一所安處,他卻從始至終都沒出現。」
敘述的語速緩慢,無甚情緒,彷彿在談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任雀不經意地笑了一下,臉頰靠在膝蓋上,用散漫而旖旎的語氣道:
「後來我一氣之下燒了那塊匾,發誓再不踏進西梵天一步,至於那樓,我託人管理,也不知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楚虞偏頭盡力聽著,但任雀的話太長,還夾雜著些高難的詞彙,十有八九都沒聽懂。但這不妨礙他對任雀做出表示,反正只要聽不懂,一律點頭就對了。
所以,人魚的小腦袋就點的像小雞啄米一樣賣力。
任雀氣笑了,剛準備醞釀情緒來一段升華,突然被楚虞這一連串敷衍小妙招卸了下去。他揉了揉楚虞的腦袋,笑罵道:「你沒聽懂就別裝乖,淨學著騙人。」
何止十秒,十分鐘都快過去了,外面還是沒動靜。任雀心裡罵著許和濤這個沒準的傻子,剛要推門出去,突然感覺角落裡的楚虞沒了。
再然後,他墜落在一個堅硬的佛手上。
那是一個陰暗的小寺廟,外頭陰雲密佈,雷聲陣陣,山巔的細雨沖刷著蒼翠拔直的樹木。小破廟環境乾淨整潔,棕色蒲團鋪滿地,個個跪著虔誠叩拜的信徒。桌案上的三柱細香剛燃不久,木魚敲得斷斷續續,鏗鏘有力的誦經聲吸引任雀的注意。
「大羅崶武之神向人間號令,取童男童女一對以示天懲,萬兩黃金塑鑄尊攆,武神保佑眾妖昌隆,唯火焚乃神之旨意,信徒虔誠皆看我輩英勇之舉!」
風吹進破廟裡,惹得角落裡的神幡一動,顯出半個葬火者的圖案。
領頭人猛地向前叩首,身後呼啦啦一片小雞小鴨跟著向前磕頭,這場面著實宏大,任雀一下子懵了。他回頭看了眼自己的處境,和不知何方神聖的金塑大臉一照面,差點嚇得跌下來。
裝神弄鬼受百人朝拜,這可是要折壽的。
他正坐在神像的手上,像極了人類傳說中托塔天王手裡的塔,軟骨頭歪坐著,沒個正形。
顯然,不單是任雀察覺到境況不對,信徒中有人抬頭,一眼就看見坐在佛手上晃著腿的任雀,他們驚撥出聲,稀里糊塗地全站起來了。
一時間,人群慌亂,有高呼神仙顯靈的,有罵罵咧咧的,還有轉頭要逃的,人間百態應有盡有,神算是看了個遍。
「朋友們早上好,這天還沒亮就來祭拜,不怕擾了神清夢。」
任雀溫柔一笑,他曲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伸手指了指角落裡的旌旗,戲謔的話語中藏著幾縷殺意。
「誰能跟我說說,你們信的何神何教,登記註冊了沒,這神領國家俸祿不?」
此話一出,領頭的突然顫抖一下,他擰著眉打量任雀的臉,越看越熟悉,越想越後怕。
這人……怎麼和那位大人長的這麼像。
「答不出?那你們先好好想想,等進了司神局,再慢慢回答。」
任雀笑得燦爛,指尖刀片飛舞,陰風舞動,洞開的大門從南到北依次閉合,耗盡的油燈盞冒出銀色火焰,任雀臉上的笑意明媚。
「一不小心又領了份懸賞令,監管者的錢可真好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