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嗓音,低低啞啞,繾綣著無法言訴的柔意。
子衿有一瞬的錯覺,以為他就在自己的身旁,正貼著她的耳朵呢喃,癢癢的,撥弄著她的心絃。
她捏著自己的衣角,捲來捲去,爾後,輕聲問他:“你會傷害我嗎?”
在這個世上,能讓她完全託付真心的人不多,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經歷了沈睿程的變故,她更加的不願意對人敞開心胸。
可是,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次,她那麼迫切的想對一個人交付信任。
子衿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衝動,就好像是今晚,她聽見沈睿程說席琛的不是,也會下意識的,想要去袒護他。
明明自己也掂量得清沈睿程說的真假,但她對席琛就是討厭不起來。
愛嗎?
不是,可能是因為她每次置身困境,替她掃去烏煙瘴氣的人是他,為她遮風擋雨的人也是他。
所以潛移默化中,她在對他產生依賴,對他的感情也沒有如同剛開始那樣排斥。
她可以不在意他都隱瞞了些什麼,前提是,不會傷害到她,也不會傷害到她的家人。
人的承受能力有一定的範圍,她亦是,經歷過幾次背叛,不代表她的身心已經足夠強大到還能平靜的接受背叛。
她是人,不是毫無感情的機器,面上可以繼續雲淡風輕,可是內心的千瘡百孔卻會永遠成為她無法抹去的一道疤痕。
席琛聽到女人的話,沒有急著回答,靜站了一會兒,才轉身,走到了深棕色的書架前面,他看著放在架子上琳琅滿目的書籍,又黑又亮的眸子落在上面,一排一排,快速的掃過。
很快,找到了,男人從第四排的末尾處抽出了一本十分破舊的書籍。
他走到書桌後面坐下,修長的五指翻開了書的扉頁。
映入眼簾的,是一行清秀工整的字:高二三班,宋子衿。
因為時間太長,墨水有些褪色,但儲存的還算完整。
他又翻開第二頁,看著上面的字跡,用指腹摩挲著表面,眉目溫和:“小衿。”
子衿漂浮的思緒被他的聲音喚了回來。
她還沒出聲,就已經聽見男人抑揚頓挫的聲音,隔著電話,不緊不慢的撞進了她的耳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男人唸到最後,停頓了一下,笑著說:“小衿,你的嗣字寫錯了。”
子衿如遭電擊,心跳加速,封存的記憶猶如兇猛的海嘯席捲而來,她的聲線帶著顫抖:“怎麼會在你那裡?”
席琛眸子暗了暗,輕嘆:“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事情不明白,現在,我只想讓你明白,在這個世上,誰都有可能傷害你,但絕對不會有我。”
他說話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是子衿卻心跳如雷搗,“絕對”兩個字,就好像包藏了男人的承諾,讓她莫名的覺得心安。
但是,言歸正傳,她還是覺得奇怪:“我的課本,怎麼會在你那裡?”
早在席琛說她寫錯字的時候,她就隱隱猜到了他在看什麼。
高中的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在課本的空白處樂此不疲的寫這段詩經,可是不知為何,每次那個“嗣”字都會寫錯。
剛開始她還會改一改,久而久之,就乾脆不理它了。
她還陷在回憶之中,男人低沉的聲音,自那端慢悠悠的傳來:“八年前,我來A市進行學術交流,在老街一間24小時的便利店門口看到了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