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似乎在哪裡見過?
阿梨正狐疑,身邊的裴元皓拍拍她的肩,“進去吧。”她的思緒又轉回來,雙腳踏進了高高的青石門檻。
踩在腳下的,是破碎的瓷罐瓦片,沿著野草蔓延的青石板路走,滿眼是蕭索淒涼的景象。粉漆的花牆倒塌了一角,上面長滿了青苔荊棘。中間的老梨樹倒頑強屹立著,燕子飛來飛去,偶爾駐足在樹下,留下無尋的印跡。更有烏鴉淒厲的啼叫,攪得人心裡空落落的。
一切美好,都如梨花般短暫。
阿梨情不自禁長嘆,“這般荒涼……”
“先讓你瞧瞧邰府原先的模樣。等你下次來,就不是這般光景了。”裴元皓在身邊說。
阿梨並不回答,她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回憶。院子深處,刨花聲、敲釘聲響成一片,空氣中傳來上等油漆的味道。阿梨站住,抬眼望著樓簷下的三個字,歲月沖刷了漆金的痕跡,可在她的眼裡清晰可辨,“紫錦樓……”
“是的,這樣的樓在宣平年間算是不錯的了,可到現在,比它更精緻的比比皆是。”裴元皓淡然回答。
“聽說這裡曾經是前朝宣平的寵將邰宸的家。”
裴元皓微微挑眉,“原來你也知道。我以為你深居簡出,對這裡並不熟悉。”
“從客人嘴裡多少聽到些傳聞。我對他的夫人感興趣,聽說她吊死在紫錦樓上。”阿梨斷然道。
“那就把這樓拆了。樓上死過人,多少讓人忌諱。”裴元皓沉吟。
“不,我對女人不忌諱,何況是一位貞烈女子。”
阿梨說著,輕移碎步朝著紫錦樓上走。
“宣平三載,刀兵旌旗擁,風捲落花萬事休。大勢已去,破鑑邰郎何在?相見無由。空惆悵,從今斷魂夢裡,夜夜紫錦樓。”
默默唸著血書裡的字,阿梨上了紫錦樓。樓臺空寂,周圍漫漾陳煙的味道,耳邊彷彿能聽到白綾的撕裂聲。
阿梨扶著雕欄,放眼遠眺綿延無際的都城,一個皎白而又嫋娜的形象躍然於眼前。依稀能夠想象樓裡的女主人,煢煢佇立在樓臺上,面向皇宮的方向,執拗而又悽婉地控訴著最後的絕望。那個時候,與她相親相愛的邰郎不在身邊,叛兵手持長矛短刀衝殺進來,當時的情景只有老梨樹才看見吧?
當真是風捲落花萬事休,萬事休。
後面是平穩的步履聲,她知道是裴元皓。女子的形象依然在眼前飄蕩,那麼絕豔,彷彿一觸控就要碎了,就會變得模糊不清,就會消逝無蹤。
她知道自己是在替楊劼找尋,對於他,一枝一葉總關情。
心卻痛到極處,她卻不能掉淚,甚至要裝出漠不關心的樣子。
裴元皓道:“看得出你喜歡這裡,這很好。過些日子,你就舒舒服服地住進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任何人不會打擾你,包括我在內。”
阿梨猶豫片刻,才問:“宣平三年的時候,你還小,對嗎?”
“我雖然才七歲,已經很懂事了,父親教會了我很多。”
“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那年他戰死在南城門下,是被邰宸手下的箭射死的。”
“邰宸怎麼死的?”
“南門攻陷時很混亂,他受煙火圍困,燒得不成人樣。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御賜寶劍,和那身金盔甲,誰都不敢斷定他就是叱吒風雲的邰宸。我父親和他曾同朝為官,雖不相往來,卻互為敬重的。”
“到頭來相互為敵,兩敗俱傷。那個人踩著你父親的鮮血坐上了王位。”
阿梨不自禁地回頭看向裴元皓。他的眼光端望前方,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彷彿在想一件很遙遠的事情。那一刻,阿梨明白了什麼。
就這樣在清寒的春天裡,邰宸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