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克欽臉憋得通紅,氣鼓鼓地梗著脖子,額頭上青筋暴出。
他不是傻瓜。
何悠悠這番話講述的道理他能夠聽明白,也能夠想得通。
他自小也學習過中原的文化和來自中原的治國之道。
知道要吸納人才,要完善制度……
這女人說的都對。
但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被人教訓了半天,讓他感到很不爽。
北方爺們的血性,受用的是在女人面前威風凜凜地做個英雄,做她們崇拜和服從的物件。
而不是這樣被教育一通。
說實話,有點抹不開面子。
抹不開,就不想說話。
他端起酒碗,仰起脖子,又給自己灌了一碗。
趙長卿聽了這許久,也聽懂了何悠悠的意思。
他看向她,正巧何悠悠也在看他。
目光相撞之時,彼此在對方的眼裡讀懂了各自的心思。
烏桓國,一個主和派掌握大權的價值遠遠大於一個主戰派。
對於趙長卿來說,若是查克欽能坐穩位子,至少烏桓國南邊這一片與大乾接壤的土地,未來將會保持很長時間的和平。
對於何悠悠來說,和平穩定的環境,自然有利於通商和貿易。
而在優異的營商環境中,優瑞堂的跨國貿易更有可能做得風生水起。
更大膽一點,假如,查克欽穩住南方之後,能更進一步,坐上高位,那麼,一切是不是又不一樣了?
一個富裕的鄰國,是機遇,也是挑戰。
不過,挑戰什麼的,屬於雙邊關係。
這種事,留給朝堂去頭痛,她不操這個心。
中軍大帳裡。
何悠悠向趙長卿道:“都督……”
“含章。”
“……含章,我明日就走。”
趙長卿怔了一瞬,道:“此去冀州路途漫長,恐怕不甚安全,我送你回去。”
何悠悠搖頭:“不必勞煩你親自跑一趟,我和程廷睿一起回去,程家商隊有護衛,前路上沒有烏桓國的敵人,就算有個別山匪,也能應付,你大可放心。”
趙長卿:我不放心。
“那我派小五和六子一路隨行,送你到冀州再回。”
何悠悠見他堅持,也不再推辭。
“行,那就這樣吧。”
兩人坐在榻上,對著一盞油燈。
燈火的影子,跳動在他們臉上。
何悠悠心大,沒什麼傷別離的情緒。
她琢磨著這些天來趙長卿對她的照顧頗多,不能不表達一下感激之情。
“多謝都……含章兄這些日的照顧,還有費心開設軍市的事,我感激不盡。”
趙長卿目光只專注地看著燈火,身體坐得很直,寬肩闊背,像塊木板子。
今天他穿了深色的官服,黑漆漆的。
何悠悠覺得,他這麼直挺挺坐著的樣子,像極了韓家祠堂裡的牌位。
第二日,何悠悠跟著程家的商隊踏上了回冀州的路。
趙長卿看著空蕩蕩的軍帳,摸了摸沒有溫度的臥榻,心就像一盞喝光了卻不能續茶的杯子,有點空得慌。
在他彎腰的時候,他的視線不經意間往桌子底下掃了一眼。
桌底,比往常多了一個草編的筐子。
他俯身,伸手將那筐子拉出來。
這筐子編得甚是精美,還有蓋。
開啟蓋子,趙長卿頓時被裡面的東西驚住了。
筐裡,裝著是各式各樣的水果。
還有幾個瓶子,他看著眼熟,是上次從竹林寺回韓家時,他喝過的甜甜的蘋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