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管家將手裡的茶具輕輕擺好。
“那自然是沒有的。爺當初來冀州時,不過八九歲年紀,孑然一身,身邊也只有幾個貼身的隨從。心緒很是苦悶,一到傍晚,便坐在門檻上哭,眼淚就像珠簾子似的,任誰都勸不住。”
“是啊,那時可沒人擔心我受不住冀州的寒風,更不會看見我的臉被吹得乾裂,也不會有人同我說……不要委屈自己。”
書房裡一片寂靜。
能聽見北風颳在窗欞子上的聲音。
錢管家心裡嘀咕:爺這是……嫉妒了?
趙長卿那輕飄飄的聲音繼續響起:“你說,若我那時執意不來冀州,撒潑打滾,哭鬧不休,會怎樣?”
他丟擲問題,卻沒等回答,自己便嗤得一聲笑出聲來。
“一定是會被責罵言語無狀,任性妄為,頑劣不馴。我不來,他們會綁著我來,逼著我來。”
錢管家忙行禮道:“爺自幼乖順懂事,不會做出那等行徑。”
回應他的是一陣低笑。
笑聲中卻全無笑意。
眼看著趙長卿的情緒逐漸崩潰,錢管家突然想起一事,岔開這個話題。
“爺,明日主母要去竹林寺。”
趙長卿終於從窗前轉回身來,側了半邊臉,問:“她去竹林寺幹嘛?”
“她去……做一場超度法事。”錢管家將頭壓的越來越低,不敢看眼前人。
“超度法事?超度誰?”
錢管家:還能超度誰,當然是……
“……超度您。”
“……”
趙長卿呆住。
這女人……想法挺多啊……
“爺,此事萬萬要阻住,只是……如何阻?”
趙長卿:“把她腿打折?”
錢管家:“……倒也不必。”
趙長卿在書房裡來來回回,踱了良久,忽然停住腳步。
“明日,我同去。”
“同去?”
“同去。我就說要親自做這場法事,到時候要超度誰,還不是我說了算?”
“是。”
錢管家很快就出去了。
趙長卿一個人,坐在書案後,翻舊時的書冊。
書架上的書都還在,都還是原來擺放的樣子。
獨獨少了一本《冀州風物誌》。
他獨自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此時,才真正感覺到,這座院子裡不只有他一個主人。
坐在屋裡,偶爾能聽到外面女人經過時,與僕人說話的聲音。
何悠悠。
一個不甚討喜的女人,竟有著一個討喜的名字。
過了晌午,院子裡又重新安靜了。
靜得如以前一般,無邊的死寂。
他忍不住踱出屋子,四下裡看了一眼,發現連院裡的下人都沒了。
滿院子裡亂轉了一通,直到碰見錢管家剛從大門進來。
“人都哪兒去了?”
錢管家疑惑道:“爺有什麼吩咐?”
“怎麼院子裡都沒人伺候?”
錢管家笑道:“哦,下人們都去看主母和少爺學車去了。”
“學車?學什麼車?”
“主母說,每個人都要學會駕車,有這個技能傍身,將來才不會依賴別人。出門在外,就算沒有車伕,也可以自己駕車。”
“他們在哪裡學車?”
“大門外的空地上。”
趙長卿撩起衣襬:“走,去看看。”
兩人走出大門,果然見門外的空地上有輛馬車。
左右各圍了一列人,空出一條路來給馬車通行。
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