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楚後換上了她所能找到的最華麗的衣服,給自己梳了發、化了妝。那唯一一支金簪子上只剩下一條半長不短的流蘇,靜靜的垂下來,紅色的珊瑚珠子將她蒼白的面色映得宛如玉雕一般。那一顆珊瑚珠子就像是一顆凝固了的血滴子,豔的驚人、美得動人。
隔了那麼久、那麼久的時間,記憶漸漸模糊,可是易雪歌始終記得:當那夜月光灑落在楚後薄施脂粉的臉上時,那一刻的楚後是如何的美麗。那是一種超越了想象的美麗,哪怕你眼睛不眨的看著,都不會相信,人間竟然有這樣的美麗。那是一種瀕死的、即將被凝固了的美,因為臨近死亡而越加迷人。
然而,就如美夢易逝。等到星光熄滅,月光隱去,晨光初起,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易雪歌第一眼就看到掛在房樑上的楚後。她簡直無法也不敢相信:那就是她的母后!
楚後是從那被所愛之人辜負的癲狂中清醒,然後死在她自己的愛裡。活在他人的愛裡,那是幸福;死在自己的愛裡,那是絕望。
易雪歌就站在下面,看著她青白的腳踝輕輕搖晃,就像是小時候抱著她盪鞦韆一樣的搖晃,背後則是慘淡的天光。已死之人的舌頭長長的吐出來,彷彿在提醒著易雪歌她曾經說過的話。幼時的易雪歌登時嚇得大叫大哭,之後又大病了一場,她高燒的幾乎要燒壞腦子卻再也不能忘記那一夜。
佛經裡面也說:“世人求愛,刀口舐蜜,初嘗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但是,易雪歌終究也是愚蠢而明知故犯的世人,她見到了蕭沉曜,便甘願冒著那割舌之痛去嘗那刀刃蜂蜜。
然而,楚後的前車之鑑歷歷在目,哪怕易雪歌愛得再深,她都不願將自己的心事告訴蕭沉曜。愛是一個人的事,相愛是兩個人的事,她只願自己一個人愛著,至少她擁有愛、擁有自己的心。
即使如此,她依舊是愚蠢的、痛苦的。那樣的愚蠢、那樣的痛苦,她絕不會想要再次重複了。。。。。。
易雪歌閉上眼咬咬牙,用力推了一下身後那人。
蕭沉淵被推了個措手不及,加上坐在床沿上沒什麼借力點,居然真的被推下了床——他平生的第一次告白,就這樣以被告白物件推下床作為結束。
蕭沉淵初戰告敗,只得故作無事的起身,拍了拍袖子上不知存不存在的灰塵,笑道:“藥喝完了,就早點休息吧。明天再來看你?”
若他武功還在,怎麼可能一推就倒?——果然,長得好、會說話都沒用,最重要的還是實力。蕭沉淵默默的在心裡記了個小筆記。
易雪歌不理他,一個人抱著被子不說話,只是小小聲的哼了一下。
蕭沉淵知道不能再惹她、逼她了,只得獨自推門離開。他思索著這次的得利和失敗,低著頭沉思著走出門口,直到廊下才忽然發現等在那裡的鳳永州。
鳳永州獨自一人站在桂樹下,青衣飄飄,彷彿衣帶生香。夕光柔軟,餘溫猶如金色的蜂蜜塗染而上,使他看上去面若冠玉,一派君子風度,溫文爾雅。
“殿下,”他對著蕭沉淵躬身一禮,微微含笑,語調卻帶著若有若無的調笑,“倒是少見殿下如此出神。”
蕭沉淵冷著臉卻毫無被揭穿的羞惱,他平淡而直接的道:“你看錯了。”
既然人家金口玉言說是看錯了,自然是看錯了。反正鳳永州的節操剩的不多,並不否認,點了點頭,笑著勸了一句:“殿下,您天縱英明,朝堂軍前從無半點錯漏,遊刃有餘。但是,您若是以那駕馭臣工的帝王心術或是對陣敵軍的雷霆手段來應對這男女之事,定是要出錯的。因為,女人的愛情是沒有理智的,她若還有理智,那就是還未情至深處。您只有丟掉那些理智,陪著她一起瘋,才能叫她也沒有理智。”
這麼說,易雪歌拒絕他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