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冬今兒倒是精心打扮了番,穿著藕粉色的裙衫, 頭上簪了數朵宮紗堆成的桃花,還特意在唇上抹了艷紅的胭脂,越發顯得膚色白嫩,明艷無雙。
她懷裡抱著個奶娃娃,粉雕玉琢的,相當精緻可愛,正是她和榮明海的女兒。
一年之期已到,她終於要離開大梁了,帶著兒子和女兒,去和她的男人團聚。
與她一起走的,還有老梁,以及老梁的夫人小曾氏。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她雖說被皇帝拘在大梁,卻也沒閒著,組織了一批翰林學士,將遭唐令之亂時被焚毀的宮中密府古籍重新整理修復;
如戚家人所盼,麒麟承襲了安國公的爵位,成了最年輕的國公爺。在走之前,她和戚秀林商量了番,麒麟學業要緊,可也不能離開爹孃,一年中抽出四個月住在父母身邊,其餘就要舅父多上心了;
至於吳遠山?聽說進來有不少人上奏彈劾他,他怕連累到兒子,如今看見戚秀林都是繞道走,怕是也沒幾年好日子了。
她將潑茶香和不捨齋的生意交給了章公子打理,每年讓人給她送一次錢就行,十年後,鋪子全歸公子。
涼涼晚風溫柔地吹來,撩動了沈晚冬頭上的步搖和裙角,也吹醒了正在熟睡的女兒。
沈晚冬輕輕晃著,將髮釵取下,逗著女兒玩。
她掃了眼亭裡的人,有章謙溢、有老梁、有老梁的孕妻小曾氏,還有恢復女兒身的棠哥兒。因為要給女兒餵奶,沈晚冬以茶代酒,滿飲了杯,扭頭看向棠哥兒。
這孩子如今也有十七了,真是一年一個樣,而今出落的越發秀美了,四分女兒家的嬌柔,六分男兒的英豪,是個極好的孩子。想想吧,當年她大概也是棠哥兒這個年歲,從寒水縣到了大梁。
一眨眼,好多年過去了。
「您,您為何這樣看我?」
棠哥兒臉有些紅,忙端起酒樽,豪飲一杯,她莞爾淺笑,兩靨生出好看的梨渦。
「我要多謝你。」
沈晚冬真誠地看著棠哥兒,笑道:「若沒有你,你父親怕是早沒了;若沒有你,我和孩子們也不會平安離開大梁。」
棠哥兒笑了笑,有些羞赧,又有些小得意,笑道:「您是父親大人的軟肋,我是皇上的軟肋,他呀,有時候還是得順著我的,不然我就不喜歡他了。」
這一番話,將亭裡所有人都逗笑了。
道是天家無情,其實還有情。
「沈姐姐,其實我有個秘密。」
棠哥兒湊近到沈晚冬跟前,悄聲笑道:「姐姐,你相信人能重生麼?」
「嗯?」
沈晚冬一愣,不知這孩子到底是何意思。
「哈哈,逗你玩兒呢。」
棠哥兒眨眼頑皮一笑,開心道:「活在當下嘛,即使日子再苦再難,也不自憐自艾,笑笑,也就過去了。」
「是啊。」
沈晚冬點頭微笑,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棠哥兒不像十幾歲的女孩兒,倒像是她的一個舊友,一個很久不見的妹妹。
夕陽將盡,倦鳥們撲稜著翅膀,飛回它們的天空。
在遠處玩的喬兒獻兒跑過來,一左一右地拽著他們母親的袖子,催促道:「怎麼還不走,我們不去找爹爹了麼?」
沈晚冬甜甜一笑,等了一年多,她就是在等這一天。可是當離開大梁的這刻,卻心緒萬千,竟有絲捨不得。
「章大哥,我要走了。」
沈晚冬看向坐在身側的章謙溢,他這會兒眼睛紅紅的,可卻在拼命抑制住悲傷,一直在笑。
多少年了,小妹和公子終究要分別了。
「小,小妹……」
章謙溢聲音有些顫抖,他將哽咽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