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握住子釋的手:“別去看。沒什麼好看的。你說不是就不是。無非李代桃僵,金蟬脫殼,我馬上派人搜。——讓他們送個信不就好了?幹什麼自己跑……”
子釋望向莊令辰,問:“內侍總管安宸在哪裡?”
後者搖頭:“投降的人裡邊沒有他。正在擴大範圍清理搜尋,目前尚無蹤跡。”
“太師父子在哪裡?”
“死了。”莊令辰停下來,眼神斜瞟偷看王爺。
長生道:“這兒太亂,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子釋瞅一眼這個,再瞅一眼那個:“別浪費時間。太師父子怎麼死的?莊兄請接著講。”
“這個……太子率百官出降,我們發現皇帝寢殿在冒煙,便先來救火。隨後清點投降人員,不見太師父子,找來太子一問,才知道——才知道原來初八晚上,皇帝與身邊心腹密謀,不知用了什麼藉口,將太師父子騙入宮中,當場殺了。緊接著大肆提拔,重賞勇夫,肅清寧氏集團。一晝夜工夫,竟將外戚勢力差不多連根拔起。隨即趙琚棄城南逃,意欲突圍……這場政變,不但太師父子爪牙,包括他們的家人僕從,幾乎都……”
子釋默默聽著,不知不覺後退,靠在長生身上。
“還好我們之前做了些功課,再加上皇帝急於逃跑,許多枝節沒顧上。已經得到訊息,寧氏夫人,慶遠侯、李府諸人,應該均安然無恙,不過尚待確證。只是……可惜遲妃娘娘……皇帝這邊自焚,娘娘那頭就……唉,懸樑了……”
長生抱住子釋肩膀,低聲道:“已經著人收殮,回頭以禮安葬……”
子釋忽然掙脫,轉身抬頭,盯住他:“不對。這場政變——趙琚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哪來的魄力和膽子?他幾時有如此狠心辣手?他——”
停口。
莊令辰在旁邊小心道:“皇帝肅清寧氏,打的旗號是……叛國投敵……”
長生被面前人逼視得無所遁形,聲音艱難的往外擠:“子釋……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嗯。”
“咱們……在廣豐郡的時候,出發前一天晚上,來了三個刺客……最後死了兩個,其中一個,就是跟你來過的聶坤。沒死的那個……功虧一簣,叫他逃了。追到盤曲關,沒追上,多半……恰在合圍之際,逃進了西京城……”
“嗯。”
“子釋,我……”
長生努力想再說點什麼,卻被他斷然截住:“我知道了。一個理方司統領,一個內侍總管,再加上皇帝本人,鉚足了勁,有心算無心,確實有本事搞出這樣一場政變。”
仍舊問軍師:“趙昶最後見到趙琚,是什麼時間?”
“中午。宮門眼看快要守不住了,皇帝召見太子,說了幾句話,似乎有訣別的意思,遺詔和玉璽也一併給了太子。不久,內侍總管便叫人將行宮各處奇珍異寶都抬出來,分發給將士……”
“指揮守衛行宮的是誰?”
“起先似乎是金吾將軍——理方司統領平叛有功,臨時封的。等到後來,不知怎麼就變成了太子少師,連太子自己都說不清楚。多半當時場面混亂不堪,有人臨陣逃脫也沒及時發現。對了,席大人要自盡來著,救下了,暫且跟其他人綁在一起。”軍師說到這,停下。
子釋聽罷,轉過頭,默默望著寢殿大門。
那是安宸。
安宸救過自己。
安總管除了一件事糊塗,別的事心裡都跟鏡子似的。
他連玉璽都留下了,把皇帝託付給傅楚卿,自己以身相替,只求為趙琚謀個平安。西京城活著的人裡,除了他李子釋,還有誰敢如此篤定,死的到底是哪一個?
心想:你希望我放過他,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