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子負手站在門口,依舊 是從前的單薄身子,但晃眼看去,這清瘦挺拔的少年,卻彷彿有著頂天立地的氣度。 長孫翊連忙錯開眼神,那種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才減去少許。 他不禁疑惑,曾經那個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的少年,究竟經歷了些什麼,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長成這樣一副模樣。 究竟是陛下長得太快,還是他始終停留在原地呢? 元武帝聽見腳步聲,這次他沒有動粗,只是問道:“大哥,可願意和朕去最後一個地方?” 長孫翊沒有拒絕,木然地點點頭,權當同意。 元武帝掀開轎簾,提著衣襬走上轎子。 陸明邕走到近前:“殿下,請上轎。” 長孫翊掀開眼皮看過去,果然為他準備了一頂小轎子。 方才,他們是乘著馬車來的,怎麼忽然換了轎子? 這是要去哪裡? 面對陸明邕一臉嚴肅的表情,長孫翊並未多言,也跟著上了後面那頂轎子。 等到轎子停下,他掀開轎簾時,“天牢”二字映入眼簾。 三月底的豔陽天,憑空灌過來一陣冷風。 不知是否因為這個地方飄蕩著太多的死魂,所以才會顯得那麼陰森,寒冷。 元武帝走在前面,惡臭伴隨慘叫的環境並未讓他皺起眉頭。 長孫翊見狀,也只能跟在他身後。 直到,他們停在一間還算乾淨的牢房面前。 “三弟?” 長孫翊不敢相信,牢房中那個滿臉鬍子的邋遢鬼,竟然是曾經那儒雅孱弱的三弟。 元武帝淡淡地看向他:“你與三弟有何區別?不也同樣滿身臭氣,一臉鬍子?” 長孫翊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找不到任何話反駁這威嚴的帝王。 牢房裡的吳王看到他二人,懶懶地扣了一下耳朵,並未理睬他們。 元武帝見長孫翊一臉茫然,嘆了口氣:“也許你在好奇,三弟自小身子羸弱,怎麼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依舊生龍活虎?那是因為他之前的一切,都是裝的。” “也許你也在好奇,三弟明明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淪為階下囚的是他,而不是看起來罪大惡極的你。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有緣由的。” “朕與你們,本是同根兄弟,儘管曾經廝殺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也不會因此就斬斷血緣關係。” “你們此時還活著,全因朕還在顧念著昔日的兄弟情分,但在兄弟情分面前,擺著的是我大秦律法。” “三弟他為了那個位置勾結外敵,這是不可饒恕的罪過,早晚有一天會被清算。” “而大哥你,朕的清算已經結束,接下來是要改頭換面還是繼續消沉,全憑大哥自己選擇。” 話到這裡,元武帝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國喪期間,他案頭堆滿奏摺,他用這半日的時間來找長孫翊,是因為他需要幫助。 但如果長孫翊沒有振作起來,他則會當機立斷,換另外一個人。 等元武帝走後,留下一臉若有所思的長孫翊。 牢房裡頭的吳王這才開口:“大哥什麼時候和陛下的關係這麼好了?竟然隨同陛下一起來看我的笑話。” 長孫翊握緊木欄,一字字問道:“陛下說你通敵叛國,可是真的?” 吳王冷笑一聲:“大哥也想批評我麼?大哥有什麼資格批評我?難道為了那個位置,你沒有不擇手段過麼?” 這麼說來,通敵叛國是真的了。 “我和你不一樣!”長孫翊咆哮一聲,“我是卑鄙,是無恥,為了那個位置也曾不擇手段!甚至黑白不分殘害手足與親人!” “我壞事做盡,這些我都認!但是,我從未出賣過這個國家,哪怕我和家裡的人鬥得天翻地覆,我也不容許任何人踐踏這片土地!” 吳王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笑話,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甚至險些嗆到自己。 末了,他嘲諷地看向長孫翊:“大哥,你別自欺欺人了,娶了赫霞那小娘們,你敢保證沒有半點對不起大秦麼?” 長孫翊難以置信地看著昔日乖巧的弟弟:“三弟,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吳王把髒兮兮的頭髮甩到身後:“大哥,你又好到哪裡去?我聞到你身上的酒味了,你看你,穿綾羅綢緞,住偌大的宅邸,卻淪落到借酒消愁,真是……沒用!” 長孫翊反唇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