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梅庵坐落於翠屏山,山間積滿了雪,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屋內僅點了一盞燭火,玉貞裹著厚厚的棉衣,把手放在僅有的一個小爐子上,那爐子傳來的暖意,根本無法讓她全身溫暖起來。 她凍得瑟瑟發抖,身子僵木,正因為如此,她的面龐在寒冷中顯得陰森而扭曲。 “殿下,”紫箐眼看玉貞的手險些碰到滾熱的爐子,連忙出言提醒,“小心別燙著手了。” 玉貞恍若未覺,手依舊離爐子近在咫尺,幾乎要貼到爐子上去,她低著頭,燭光照不亮她的面龐,以至於連她的聲音,都顯得詭異:“你伺候本宮多久了?” 紫箐不由脊背發涼,似被風雪潑了一身,冰寒刺骨,涼到心頭裡去:“殿、殿下,奴婢伺候您已有十五年了。” 玉貞依舊垂著頭,聲音從那披散下來的頭髮中透出,愈發顯得無比可怖:“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對本宮還真是忠心耿耿,哪怕本宮落魄至此,你也依舊風霜與共。” 紫箐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只覺得此刻的主子分外可怕,讓她不由自主心生驚懼顫慄之意,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為何這、這樣問?” 玉貞忽然抬眸,眼裡裹挾瘋狂,那雙冷冽的眸在昏暗的屋子裡倒映了燭光:“沒什麼,本宮只是感慨而已。你對本宮還真是忠心,那麼你應該也願意為本宮去死吧?” 紫箐被嚇得徹底說不出話了,她惶恐地看著玉貞,卻在下一剎那,她覺得眼前一黑,玉貞已抱起爐子砸在她頭上。 碳火打翻在地,滾落紫箐的衣裳上,很快便將她的衣裳點燃。 玉貞用力將她一腳踹到櫃子旁邊,她身上的火,很快點燃了木櫃。 火勢蔓延,越來越兇猛,席捲著屋子裡的一切。 木頭被燒得嗶啵作響,帳幔不斷被燒融掉地,滾滾濃煙隨著火舌充斥整間屋子,梁木也被燒斷,轟隆墜地。 玉貞雙手被燙傷,她忍著鑽心疼痛,瘋魔般望著大火,並沒有迅速逃跑,而是瘋狂大笑起來——她賭上自己的命,也要從這裡出去。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怕死,也怕痛,但同時她深刻地明白,想要達到自己的目標,就要有豁出一切的決心。 從小在深宮長大的她,知道為達到目的該如何不擇手段。 火光在她臉上覆了可怖的猩紅,火光煙塵裡,她不懼隨時會將她吞噬的大火。 直到聽到其他姑子趕來的聲音,她才猛然吸入幾口濃煙,弄亂自己的頭髮,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最後暈倒在雪地裡。 影梅庵外,有太后的人在值守,她遇險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太后耳邊。 聽到女兒險些葬身火海,太后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等稍微冷靜一點後,她淚流滿面,哽咽著吩咐春禧姑姑:“去請陛下,否則哀家就脫簪素服,跪倒在承明殿門口。” 元武帝匆匆趕過來時,太后早已哭成一個淚人兒,見兒子走到自己面前,她捏住元武帝的衣袖,聲淚俱下:“皇帝,你妹妹差點被火燒死,你知道嗎?” 元武帝蹙眉:“怎麼回事?” 太后哭得肝腸寸斷:“玉貞在睡夢之中,影梅庵驟然失火,要不是紫箐用性命護住她,她就要……報信的姑子說,她身上多處燒傷,肺部吸入濃煙,命在旦夕呀!” 元武帝當機立斷:“朕馬上派御醫去診治!” 太后忽然尖厲咆哮:“診治有用嗎?!山上天寒地凍,玉貞她自小身子虛弱,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 元武帝看向母親的眼神,除了痛心,還有些失望:“那麼母后,您想讓朕怎麼做?” 太后緩緩起身,抖著身子,作勢要給元武帝跪下去,卻被元武帝架住:“皇帝,請你饒了玉貞,讓她回來吧!你們都是哀家十月懷胎,千辛萬苦生下來的,是哀家的命根子啊!” 元武帝喉結動了動:“母后,朕一言九鼎,怎能朝令夕改?” 太后見皇帝不為所動,軟下語氣苦苦哀求:“皇帝,哀家知道,你要平衡前朝,所以先前你不得不大義滅親,把犯了錯的玉貞貶為庶人送去影梅庵。” “這些哀家都曉得,所以不敢怨你半句,如若玉貞平平安安的在影梅庵生活,哀家也不會求到你面前來,但玉貞她……她就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