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洲執筆的手未停,由著清風自窗外而來,吹落了一地宣紙,一片狼藉。他低頭瞧著自己所抄寫的兵書,淡然說道:「總要有個推波助瀾之人。」
第十七章
梁家父子一走,沈月溪只覺得前世所有的厄運也一併被帶走,汾東的天都要比前幾日明亮些,心情大好,午膳時特意多加了一道糖蟹。
沈月溪前世愛吃螃蟹,只是蟹肉偏寒,她自重生回來這些日子,都不曾吃過,今日心情好,她便吩咐廚房多放了幾個糖蟹。
然而沈南沖不愛吃蟹,辛辛苦苦半日掏出來的蟹肉還不夠他塞牙縫的,他寧可再多盤羊肉。
裴衍洲則是仔細盯著沈月溪看,他光知道她喜好杏肉脯,並不知道她還愛吃蟹。
小娘子的纖纖玉手執著小金錘,將螃蟹敲開,又拿著長勺將蟹肉剔出,醃漬過的紅糖汁水順著蟹殼染在蔥白的指尖,如同半白半紅的三月海棠,清麗中帶了三分艷色——他明知自己該收回眼神了,卻還是將她剝蟹殼的動作一一記在心上。
沈月溪索性將所有的蟹肉都剔出來,裝在小盞裡分給沈南沖和裴衍洲,泰山崩於前都不眨眼的少年盯著那一盞蟹肉,竟是受寵若驚地,忍不住問道:「是給我的嗎?」
沈月溪正用濕巾擦拭掉手上的糖汁,笑道:「阿兄且嘗嘗。」
「吃吧,阿月就好這口,也不知她的樂趣在食還是在剝。」沈南沖打趣著,嘴上嫌棄著蟹肉沒滋味,卻是一眨眼便將碗中蟹肉吃了個一乾二淨。
裴衍洲就著蟹肉慢慢吃湯餅,卻是比往常吃得都要慢一些,一盞蟹肉被他吃得乾乾淨淨,連著那一點湯汁都叫湯餅吸了乾淨進了他的肚子。
午膳後,沈月溪小息了半個時辰,便要帶著喜枝出門,她卻未叫周伯備車,而是自己喚了馬夫從後門上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方踏上馬車,餘光便瞧到了裴衍洲,欣長的少年便站在那裡靜靜地瞧著她,沈月溪不得不從馬車上折回,站到了他的面前。
比三月春光更明媚些的少女朝著裴衍洲燦爛一笑,「阿兄,我就是去西市的蜜餞鋪子買點蜜餞,還有林五娘與我一道,你莫要讓阿耶與周伯知曉。」
裴衍洲亦忍不住恍了神,待他再回神時,少女已經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阿月又沒帶侍衛出門了?」沈南沖從裴衍洲的身後冒出,也是早已看到沈月溪從後門溜走——整個沈府,大約也就沈月溪自以為無人知曉她這些遮遮掩掩的動作了。
「嗯。」裴衍洲輕輕應了一聲。
「衍洲,」沈南沖想了想,還是對裴衍洲吩咐道,「這一次,一道去城外狩獵的皆是汾東城內的年輕郎君,你是個沉穩的,且幫著我相看哪家兒郎性子溫和,好說話,能文能武,知識淵博……也不要太有主見,要是個在家能聽妻子話的,還得不沾花惹草、安分守己,哦……最重要是要長得俊。」
裴衍洲眸色微暗,面上神情未變,道:「可有名單?我對汾東的世家不甚瞭解,若是有名單也好一一比對。」
沈南沖滿意地點點頭,自家女兒的眼光不錯,裴衍洲確實性子沉穩,天資聰慧,這一次由他陪著沈月溪去春搜,沈南沖安心了不少,眼見著沈月溪便要及笄了,她不願意離開汾東,那便也只能在汾東的世家子弟裡找了。
只是他不知道,夜深人靜時,裴衍洲對著他給的那一份世家子弟名單,眼眸如夜色一般深沉。
日子一晃眼便到了三月十六,今年的春搜之事是由林惠蘭的父親林主簿主持的,一共三日,住的是沈家在城外的別院。往年沈南沖也會去,只是今年事多,他便去不了了。
這一日,沈月溪起了個大早,換了一身月牙色的翻領胡服,頭髮如男子一般,用頭巾包裹,黑色的寬革帶勒著她的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