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裴衍洲不想走,而是雪越下越大,後方只有一條山路,那些早已安排上山的將士下山容易再從後方冒雪上山卻難了,更不要說還有追兵。
裴衍洲再次抬頭望了一眼籠罩而下的蒼穹,垂眸時眼光兇狠,手持長刀,堅定地領著剩下的將士朝陸霄而去……
今夜的彭城註定有人徹夜無眠,有人長眠於此。
而與此同時的洛陽將軍府亦是徹夜無眠。
沈月溪在夜裡破了水,所幸她這些日子多在將軍府與醫館之間走動,身子康健,沒有折騰多久,在破曉時分產下一子。
「恭喜夫人,喜得麟兒。」接生的穩婆與婢女齊齊道著喜。
沈月溪已是疲憊不堪,還是撐起自己的身子,叫穩婆將孩子抱到自己的懷裡,那初生的嬰孩紅彤彤得如同猴子一般,一張臉還皺巴巴得看不出像誰。
她盯著孩子看了許久,卻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孩子怪醜的,也不知道像誰……」
穩婆忙道:「初生的嬰孩皆是這般,待滿月了便會好看了,將軍與夫人都長得俊,小郎君必也是個俊的。」
沈月溪將手輕輕點了點嬰兒小巧的鼻子,笑中難掩落寞,明明說會在孩子出生以前回來的裴衍洲到如今卻還沒有回來……
她對著完全不懂事的初生兒小聲嘀咕道:「願你的阿耶能在你滿月前平安回來……你也要好好為你的阿耶祈禱,不如你的小名便叫平安吧。」
在破曉的曦光下,沈月溪親了親稚子,為他取名平安,只盼著裴衍洲早日歸來。
當她抬起頭時,閉眼的初生兒卻像是感應到了一般,驟然睜眼,晨光下無瑕的眼眸是與他阿耶一般的淺褐色。
沈月溪微微一怔,眼眶中的淚水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穩婆慌忙道:「夫人怎哭了?這月子裡的娘子可不能哭,會壞了眼睛的。」
「嗯,只是光太刺眼了而已。」沈月溪輕聲地應道,心裡的空寂卻無端地泛開。
時光易逝又漫漫,沈月溪每日望著外間期盼著睜眼時能見到裴衍洲,只是每日睜眼後皆是失望,所幸有了小平安之後,漫長的等待亦沒有那般煎熬。
十月二十一,洛陽初雪,平安滿月。
沈月溪也終於盼到了郎歸,只是那個一直霸道強勢的男子這一次卻沒有像往常那般騎著高頭大馬俾睨天下,又溫柔執起她的手。
裴衍洲是被抬進將軍府的,繃帶纏身,體無完膚,一貫銳利的眼眸緊閉著看不出曾經的光芒,薄唇更是蒼白如紙,猶如死人。
第七十五章
洛陽入夜之後, 一日的喧譁散盡,無人注意到一輛馬車駛入將軍府。
林季白出來相迎時,便看到臉色蒼白的左無問從馬車裡走出來, 同行的還有面色同樣不大好的陳無悔。
他心中一冽, 沒有多說什麼話,只是默默跟在左無問的身後, 由著左無問將馬車牽引入府。
「可是郎君回來了?」方出月子的沈月溪聽說有馬車入府,只簡單披了狐裘大衣便匆匆趕來。
她見著了下馬車都有些艱難的陳無悔,見著了時不時會咳嗽兩聲的左無問, 唯獨沒見到裴衍洲。
沈月溪的心往下沉了一下,又問了一聲:「郎君呢?」
左無問朝她行了一禮,「主公受了些傷,需要靜養。」
然後便是隨行的兩個將士跳上馬車, 將昏迷不醒的裴衍洲抬了出來。
沈月溪愣在原地, 將軍府的夜燈實在不夠明亮,否則怎會將裴衍洲的面色照得如此黯淡無光?他闔著眼, 一動不動,便是沈月溪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時, 那手也沒有一點反應, 不會像平時一般反握住她的手。
從沈月溪手心裡傳來的溫度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