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沁帶王爺回西關,我們這就回去,我跟你一起……再無分離水遠都不分離」
兩名婢子聞言面面相覷,眼淚禁不住又一波狂瀉。
昭陽王府中的一雙男女主子很明顯已都死別,如今陰陽兩隔,她們家的女主子雖留世間,卻痴痴癲癲不肯認清事實一般,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王妃……」
「夫人……」
臉上沒什麼血色的李明沁聽到兩丫鬟夾帶濃濃鼻音的喚聲,她抬頭一笑,面容平靜。
「好瑞春,好碧穗,別哭,沒事了……我不會再做傻事,不會再輕易尋死,要活著,好好地活,如此才能彌補我犯的錯,你倆莫哭了呀。」
她不提還好,此時一提,兩丫鬟「哇啊啊——」地一響,哭得更厲害。
李明沁先是愣住,而後緩緩露笑,逸出唇的長嘆無奈亦無聲。
是她不好,她很明白,是她嚇著她們倆。
她投湖自盡了。
身為隆山李氏女,受家族庇蔭享榮華富貴,她盡此一生是該為家族榮顯而活,但在經歷過昭陽王府覆滅的那一夜,二伯父李惠彥揮刀砍向半昏迷狀態的自家王爺之時,她被人攔著、架著,眼睜睜目睹一切發生。
她尖叫、哭喊、哀求,但封勁野還是死在她面前。
什麼是「心如刀割」、「血肉盡焚」?什麼叫「欲哭無淚」、「痛不欲生」,此生她是狠狠嚐了個遍。
太過痛苦,悔也悔不盡,於是將自己沉入湖中,窒息的痛苦她甘之如飴,卻是讓趕來的一雙婢子給打撈起,醒來時,清泉穀穀主就在身邊。
谷主前輩教訓得對,她李明沁是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豈有如她這樣,犯下大錯間接害了那麼多條性命,卻想一死了之,以為自身一條小命就能抵銷錯失,天底下沒有這樣便宜的事。
老人家的那一席話語調一慣淡然,用詞直白卻不尖銳,如醍醐灌頂澆淋得她心魂直顫。
得活下去。
活著去看清楚這世道變化。
活著去看清楚那些她所謂的親人們,在欺她、騙她後,他們的結局將是如何。
最重要的是她這個罪人的結局。
她得好好活著,活著去承擔所有歉疚和苦痛,那些凌遲她神魂、絞碎她內心的痛,滲進骨血附之不去的,她都需要清清醒醒一遍遍嚐過。
今生已孑然一身,於是她散去昭陽王府中劫後餘生的奴僕們,離開帝都這傷心地,而欲去之路唯有一條——
她要把封勁野帶回西關。
她允諾過的,此後與他落腳西關長相伴,他的人沒了,還有一捧骨灰陪著,陪她度餘生。
隆冬時節。
從昨兒夜裡到今日午前,雪勢漸漸收斂,午時冬陽不忘露臉,這一場雪終於見停,灰撲撲的石板屋群變成白皚瞪一片,瑞雪兆豐年。
此地是西關的大豐屯。
屯堡中隨處可見黃澄澄的粟米串、紅通通的辣椒串,還有細成一把又一把的乾草梗子,每家每戶的廊下通常擺著三、五張圓篩,篩子裡攤著的是一片片壓扁的乾牛糞,瞧來逛去的,風景合該如此,偏偏這屯堡中常見的風景卻有一家不太合群。
這戶人家聽說是打帝都來的,就一個年輕小婦人帶著一名負責趕馬的老僕以及兩個妙齡丫鬟,在秋收時節來到大豐屯,且大剌剌地住進老滕家那座破舊的三合小院裡。
大豐屯的保正兼屯長一聽這事兒立刻就不依了。
須知此地距離西關前線邊界不過十里路,腳力好些的,跑跑走走半個時辰都能輕易抵達,絕不容許什麼來路不明的阿貓阿狗混進來。
以前真有過案例,一名碩紇國的奸細先是混進盛朝的某座大城住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