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沁作惡夢嗎?夢見什麼?」
再聽這一問,李明沁瞬間如遭雷擊一般,胸房都要被擊成碎片似。
她渾身痛到哀號,「哇啊啊——」地放聲大哭。
雙手先是揪住封勁野的臂膀,沿著臂膀攀到他的寬肩,她發現這具身軀原來是可以被碰觸,而且是暖的,一時間不禁悲從中來哭得更響,而那悲傷僅有她自個兒明白。
「這……到底……」封勁野雖一頭霧水,鐵臂仍把撲進懷裡的柔軀穩穩接住,攤開蒲扇大掌揉著她哭得不住聳動的肩背。
在外間輪流守著的瑞春和碧穗被嚎啕哭聲驚嚇到,沒顧到規矩已闖了進來,而在隔壁廂房睡下的谷主此刻也聞聲趕來,可見李明沁這一頓夜半哭號有多慘烈。
隔著小小一段距離,封勁瘠目光與谷主對上,後者完全沒有要插手之意,只隔空簡單打了幾個手勢,似乎是說——人醒了,哭聲還如此洪亮,那自是沒事,餘下的請自個兒收拾。
比完,谷主旋身離開,把瑞春和碧穗也一併帶開,房門重新被關上。
封勁野不禁嘆氣,但此時他的確也不想其他閒雜人等在場。
因她昏迷不醒而高懸的心落回胸膛中,他騰出一臂抓來備在一旁的巾子,開始幫她擦臉拭淚,另一手猶在她背上拍撫著。
他略嫌笨拙的安撫動作起了效用,懷裡的人兒哭聲變小,只是十指仍緊揪著他,好像不那麼做他就要消失不見。
「如今才覺後怕嗎?」他指的是冰釣落湖這件事,以為她是回過神才真嚇到。
李明沁哭聲更小了些,在他懷裡點點頭,抽噎道:「很、很怕……我夢到帝都那一夜,夢到你死掉了,昭陽王府裡好多人都死掉了……對不起……」
她聲音破碎,飽含痛苦,終於抬起淚汪汪的雙眸勇敢與他對望——
「封勁野,是我錯了。我欠你一個道歉,欠你很多很多,我把你害慘了,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這似乎是重生以來,她頭一回如此坦率道歉,直面上一世兩人間的恩怨情仇。
之前面對陰陽怪氣、教人捉摸不定的他沒敢說出口,怕是再如何誠摯道歉他也不會接受,於是便膽怯著避而不談,而今卻因一場夢中之夢,驚得她三魂七魄都快離體,沉沉負在心頭的歉疚遂直洩出來。
再次從惡夢中張眼,再次見他在眼前,怕他亦是夢中身,更怕他連夢都不是,而是來問罪與訣別的幽魂一抹
直到真真切切摸到他,進而抱住那具堅硬溫熱的軀體,她的神識才真正從虛幻中脫離,腳踏實地踩在這真實世間。
她是驚懼到痛哭,亦是感動到痛哭,不管封勁野接不接受道歉,該她做的,她都得去做。
「我知道那不是夢,對你、對我來說,皆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所以我很抱歉,我也知道光是一句抱歉抵銷不掉所犯的錯誤,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很難過,發生那樣的事,把你害了,我很難過……」
「所以你想求死,是嗎?」他突兀地問。
李明沁像哭累了,沒力氣了,十指驀地放鬆,整個人往後一撤跪坐在自個兒小腿肚上。
本王怕你真的出事,怕你真心想死。
兩人浸在暖池中的那段談話,此刻點點浮現,點串成線,線再連成面,她記得他的提問。
你是覺著上一世所犯的錯,即使重生了,這一世亦需彌補和償還是吧?
……就算把一條命搭出去也無所謂的,我可有說錯?
「我沒……沒有想死。」她搖著頭,略澀然否認。
封勁野也不跟她急,單掌往上端著她退了燒又被淚水浸潤過、此時觸感溫溫涼涼的臉兒,他手勁雖輕,卻也要她不能閃躲。
「阿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