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再來二兩酒……嗝!” 周實皺著眉頭走到許祥海身邊,好言勸道:“你今天喝得夠多了,咱們收著點,下回再來吧。” 許祥海揮舞著胳膊,噴出一口酒氣,口齒不清地說:“別,別管我——拿酒!” 今天酒樓剛剛開門,許祥海就失魂落魄地走進豐德樓,拍桌就是要酒。 作為掌櫃,周實對熟客的酒量一清二楚,他已經喝下的一斤已遠遠超出他的酒量,但他還是不肯打住。 “再來,再來二兩……不,再來一斤!” 看著這副要把命交代在這兒的模樣,周實不敢照辦,只能悄悄問同桌的幾位:“怎麼了這是?” 許祥海的一個酒友把頭伸過來,低聲說:“被媳婦打啦,心裡窩火呢。” “哦?這倒新鮮。” “嘿,那婆娘真是個暴脾氣,長得虎背熊腰的,捱上她一頓打可不好受啊。” 這話勾起了許祥海的委屈,嚷嚷道:“她,她憑什麼打我?不就是丟了一口袋錢嗎,我那天喝得也不多,誰知道在西城門那兒摔了一跤……她有本事去把那溝填了啊!” “就是,拿你撒氣算什麼本事!”一旁的酒友義憤填膺, “就為這一包銅錢,害得我這個年都過不好……她從我把她娶回來那天開始數落,說我買不起嫁衣,請來打傢俱的木匠手藝不好,給人拉車算什麼本事……呸!我是沒本事,她找有本事的去!看哪個公子哥兒能看得上這斜嘴的婆子!” “對,咱不能慣著她!”酒友仰頭喝下一整壺酒,將酒壺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說道。 “不慣著!她怎麼罵我,我怎麼罵她;她說我窩囊廢,我就說她搞破鞋!但是你猜怎麼著?” 許祥海把衣領拉開,露出數道扒在肩膀上的傷口。 “那婆娘急眼了,抄起剪刀就往我脖子上扎,那血噴得一牆都是……嘿,等她扎完了才知道後悔,哭著求我別死。哼,大概是怕吃人命官司,或者是擔心她自己以後怎麼過活吧。” “嘖嘖,真夠慘的。”酒友搖頭嘆道,“掌櫃的,再來一斤酒。” “你就別勾他了。”周實搖搖頭,不知從哪取出一碗醒酒湯,“算我請你的,喝了這個,把傷心事放一放吧。” 忽然一陣大風颳過,把店裡的燈吹滅了幾盞,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嘖,怎麼大中午的起風?阿貴、阿貴?” 周實連喊了幾聲都不見阿貴出來,心想八成是還沒醒吧。於是自己動手把門板合上。 這會工夫,許祥海已經趴在桌上哭起來了:“嗚——我的命好苦啊……” 酒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說:“好啦好啦,咱下輩子找個好的,不跟你吵不跟你鬧,一年給你生一個大胖小子。” “嗚——只有一個?” 酒友笑了:“嫌少?好,那你一口氣生他七八頭十個,有男有女,好不好?” “我、我不是說小子,我說的是老婆,嗚……” 酒友和周實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繼續俯身安慰道:“那你要娶幾房?” “我想想……三,不,三個要打架,還是四個吧,兩個打架兩個勸架。” “你想得真周到。”周實撇了撇嘴,道。 酒友卻絲毫不介意,接著哄他:“好,好。四房太太,一年就是四個小子……” “還有閨女。” “閨女,兩個小子兩個閨女,這樣二十年就是……掌櫃的,二十年是多少?” 在旁邊抱著胳膊看戲的周實答道:“四十個小子四十個丫頭。” 酒友抬起頭來,略顯吃驚:“有那麼多?你還是拿算盤算一算,我就相信算盤。” 周實“嘁”了一聲,心說小學生的題目我還能算錯?但還是轉身拿過算盤,噼裡啪啦地打出結果…… 等等,小學?小學是什麼? 這個從心裡冒出的陌生詞語讓他有些困惑。 我想說的是私塾吧,學童上的那種……誒,我上過私塾嗎?我爹死後,我娘就把我送到江都,豐德樓的老東家收留了我…… 酒友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輕聲問道:“是多少?” “四十,都是四十……” 好像不大對啊,我,我被兩個少東家趕出豐德樓,回到周家店給父母上墳……然後呢? “咦,掌櫃的,你這件衣服很俊俏啊。” 許祥海仰頭將醒酒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