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珍珠忍不住回頭望,這是她待了三年的邊疆農場,在這裡她揮灑過無數汗水,也偷偷流過好多次眼淚,也是後來心心念念想要離開的地方。
如今她真的要離開了,心底卻又有了千絲萬縷的不捨。
返京的路途不算太順利,到了景洪之後,倒是很快就坐上了去昆明的火車,可到了昆明,火車站亂鬨鬨的,一連三天都沒買著直達北京的票,沒辦法,她只能坐上了去貴州的火車,從貴州又去了湖南,然後才從懷化坐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在離開西雙版納的第十二天,她終於踏上了首都的土地。
第十八章
佟珍珠提著行李捲, 精神抖擻的走出站口。
寬敞的街道,成排的腳踏車,遠遠望去高高的門樓, 還有充盈在耳邊熟悉的京腔。
這都讓她恍然如夢,卻又特別的的踏實。
她去農場的這幾年,北京的變化不算大,不過公交車倒是明顯比以前多了, 仔細看了牌子, 又跟人打聽了, 上了一輛開往南城的車。
到了天橋,她跳下車,一路小跑著往杏兒衚衕走。
這邊不是她家, 是她姥爺家, 要說在雲南這幾年,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姥爺了。
佟珍珠熟門熟路的走進小衚衕, 進了第三個大雜院,東廂房一間屋子半敞著門, 門前放著兩個剛做好的白茬小圓桌。
窗臺上的收音機裡放著京劇段子,聲不小,還挺熱鬧的。
頭髮花白的沈老爺子一瘸一拐的從屋裡走出來, 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院裡的外孫女。
佟珍珠大聲喊道, 「姥爺!」
老人家揉了揉眼睛, 激動地嘴唇哆嗦, 「珍珠, 真的是你, 你打雲南迴來了?」
佟珍珠點頭, 「姥爺,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沈老爺子隔上一個月就能收到外孫女的信,信上總說一切都好,把個邊疆誇得比四九城還好呢,農場不但發工資,還頓頓大米飯,三不五時還能吃上肉。
幹活兒也一點不累。
但他一個字都不信,要真是那樣,那下鄉豈不是就是享福去了?
怎麼可能呢?
他腿腳不方便,輕易出不了門,可有一幫子老朋友,別人家的孩子去下鄉,可不是這麼說的,苦著呢,吃不好穿不好住不好,還成天風吹日曬的在田裡幹活兒。
沈老爺子瞅著外孫女左看右看,這三年不見,個頭竄了一截子,有點瘦,精神頭兒看著倒是還好。
不像是遭了大罪的樣子。
老爺子放下心來,又一瘸一拐的進了屋子,開啟糖罐給佟珍珠沖了一碗糖水,還拿出半包點心。
「珍珠,姥爺早就盼著你回來了,明兒你大舅準來,我讓他託託人,趕緊的給你找個工作!」
最近這一半年,已經有不少知青回北京了,就他以前的老牌友鄭三,前兒來還叨叨呢,說他大孫子從東北農場回來了,戶口和檔案關係都弄回來了,可就這工作是真難找,四處託關係,才算是找下了一份鋁廠的工作。
佟珍珠笑著說,「姥爺,不用了,我是黨員還是先進,被農場推薦上學了,是北京中醫學院的護士培訓班。」
沈老爺子這下可真是太高興了,一連說了十幾個好。
佟珍珠把路上一直沒捨得吃的幾包點心拿出來,本來她還帶了好幾種水果,但水果不抗放,都讓她吃掉了。
只剩下幾個原本發青的芒果。
現在也早就熟透了,她拿刀子削去皮兒,把果肉切成塊,沈老爺子嘗了一塊,點點頭,「這南方的水果就是不錯,可真甜!」
佟珍珠笑著說,「我這好幾千裡帶回來的,您得多吃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