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駰一笑,先讓掌櫃放心:“我把詩給你看,就是不準備獨藏。”然後他道,“賣詩稿的是名孩童,梳著朝天揪,剛才在坊前街徘徊,他說木蘭詩是家中長輩寫的,從沒給外人看過。”
掌櫃:“這孩子的母方親族裡,想必有從軍出征的,不然誰會以浩浩然筆墨記錄女子的從戎經歷。”
尉駰贊同:“應是。我覺得詩好,不忍心誆那孩子,便將昨天抄書掙的錢全給他了。掌櫃再品品詩,我買的不虧吧?”
掌櫃眼珠子快瞪出眼眶了!
“虧啥呀!我沒記錯的話,你昨天總共才掙了三十文吧?”
尉駰:“三十文少麼?”
“當然……”掌櫃反應過來上當了,閉嘴。
儒生在南盈書坊抄書,按字的品級定工錢,“凡品字”抄一段給一文,“中品字”抄一段給兩文,“上品字”抄一句給一文。
筆墨紙均由書坊出,每天一結算。
掌櫃給尉駰評定的是“中品字”,昨天尉駰拿到整三十文,感嘆:“洛陽價貴,三十文勉強能供家人一日三餐。”
然後掌櫃回了句:“三十文不少啦,知足吧。”
盯著《木蘭詩》,掌櫃決定:“這樣吧,我給你改為上品字,你把此詩原稿給書坊,怎樣?”給字定品這事,還真不是他小氣,主家有規定,“上品字”只能定一個人,為防遇到寫字特別好的,這個名額始終空著。
尉駰問:“剛才買詩的三十文?”
“哎呀,我還能貪你這點兒……”掌櫃收住嘴,改言叮囑:“有件事咱們得說好,你可以抄詩自藏,但是主家對《木蘭詩》宣揚前,你不能先往外透露。”
“放心,規矩我懂。”
字被定為“上品”,尉駰就能獨佔二樓的小書房抄書了。掌櫃下來樓梯,吩咐親信廝役:“你在門前街上多轉幾趟,尋找一個梳朝天揪的孩童,找到後問問那孩子有沒有詩或者書賣,如果有,把孩子帶到書坊裡來。”
結果當然是找不到人。
梳著朝天揪的爾朱榮送小夥伴奚毅去了,倆小傢伙難捨難分的,奚毅還把屋宅鑰匙留給了爾朱榮。
《木蘭詩》由京畿之地迅速傳揚四面八方,至於撰寫者是誰,直到元志來京任職,才發現詩稿筆跡與“島夷儒生”的字型一致!元志思來想去,終於懷疑到了尉駰。
後話略提,先說眼前事。
今天趙芷休沐,任城王府的典師王神念遣侍衛駕牛車,幫趙芷載回沉甸甸的賞錢。
咸陽王也賞趙芷了,賞的絹帛,自認為比銅錢實在。幸而王典師知平民生活的難,趙芷家是沒法貯藏住那麼多絹帛的,於是王典師按市價把絹帛折算成了錢。
算上廣陵王賞的,原本該有五十萬!
錢多麼?
對庶民來說極多!但是在官場的迎來送往裡,錢就不值錢了。
下午離開任城王府時,長史李宣茂提醒趙芷,咸陽王給的賞,最好拿出大半,儘快送給咸陽王府的齋帥劉小苟。
“劉小苟任職多年,不僅深得禧王信任,還結交了許多禁衛軍武官。這次你救了禧王,劉小苟難免被人議論失職,時間一長,他對你的感激興許會化為怨氣。他自己肯定不會找你麻煩,可是巴結他的那些禁衛兵呢?到時損招齊出,防不勝防啊。”
趙芷給夫君、女兒說:“所以就剩三十五萬了。”
一下子給劉小苟十五萬!
尉窈氣到抹眼淚:“我不是心疼錢,可那些錢是阿母拼了命掙的!十五萬,黑心肝!阿母,你得當心,這種人不一定識敬,當心他拿了錢仍舊使絆子。嗚——”
尉窈忽然明白了,捂臉大哭:“阿母是怕劉護衛給我使絆子!”
女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