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縣城,江寧都會帶回一摞江水滿、柳清波看過的課外書籍送給許茶葉、許普賢等山鄉孩子,順路去新華書店替自己買幾本雜書。所謂雜書,就是涉及文學、天文、地理、建築、產業等多領域多門類的書籍。只要自己不曾看過的,他都毫不猶豫掏錢。如此一來,本就少得可憐的工資自然所剩無幾,好在縣保險公司、縣委辦工作時存下一筆錢,不至於僅靠母親保潔工資維持家人生活。 他算了算,這幾年家裡開支確實偏大了些。娘倆每月工資在千元左右,雖說江水滿、孟母伙食費並不需要多少,但學雜費、添衣費算來也是一筆不菲開支,加之每月固定資助孟鶴堂、江小慧生活費各兩百元,偶爾自己還掏錢慰問貧苦戶,尤其兩月前維修孟家老屋花去將近三千元,周淑英雖沒說啥,但江寧知道母親還是有些心疼。 柴米油鹽醬醋茶瑣碎生活帶來的生存壓力,讓這位年僅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不免多了幾許惆悵,不知不覺中遮掩了眉宇間儒雅書生氣質,加之融入鄉鎮生活讓他難免變得油嘴滑舌,在眾人眼裡,江寧跟其他鄉幹部沒啥兩樣。 少年心懷明鏡,非常清楚自己當前所處境況,與所有鄉鎮幹部一樣,有著深深的乏力感。雖然自己走出龍頭山那刻就堅定不移地選擇了走上新時代基層幹部之路,但是面對現實的無奈和理想的遙遠,不得不以時間換取空間,踏實做好手中每件事,靜候時局變化,再相機行事。 自從來到橫山,江寧在冬嬸夫婦疼愛關照下,一日三餐營養充足,如今長得越發壯實,本就不算高大的個子反倒顯得勻稱多了,因為夏季蹲守校舍維修工地曬黑了臉龐,看上去更加健康陽光,充滿朝氣,算得上實打實的帥哥一枚。 最近,江寧有些應接不暇,準確說有些啼笑皆非。女校長春阿姨也好,食堂師傅也罷,莫說鄉政府三位女幹部,就連軍軍茶鋪、君君飯店老闆娘和許茶葉她娘,每次閒聊時,總會問及他的婚配,爭先恐後介紹三親四戚以及鄰居、朋友家中姑娘,不顧江寧以年齡太小暫不考慮談婚論嫁為由直言推脫,非要拖他去相親,最終小夥子不得不落荒而逃。 事業未成,何以成家? 一身清貧,怎敢入繁華? 怎能一個愁字了得? 如今,即使沒人可等待,往來橫山南部片區的行人也會看到,距離場鎮不遠的路邊石頭上,每到黃昏時總有個年輕身影坐在上面吹響橫笛,笛聲時而悠揚,時而淒涼。 那位眉如遠山的姑娘,你在他鄉還好麼? 當前,江寧最為牽掛之事莫過於堂妹畢業分配。好在縣財政局兒媳婦及時回電,其公爹已經答應幫忙併著手協調縣教育局,估計就在七月底八月初就能有結果,他才稍稍安心。 不曾想,江小慧倒是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恬淡模樣,說自己即使分配回到母校草池學校教書也未嘗不可,希望堂兄不要放下尊嚴到處求人辦事。江寧當時很冒火,對著匆匆趕來縣城的堂妹就是一頓訓斥。周淑英摟著委屈得眼淚汪汪的侄女安慰一陣,拿起擀麵杖朝著兒子背脊狠狠敲打幾下。江水滿拼死護著堂哥,哭著說江寧哥哥足夠可憐了,央求伯媽別打他啦。最後,一家子哭成一團。 孟母拉著周淑英伯侄二人進了臥室,溫聲安慰。 入夜,江家兄弟坐在陽臺上,默默望著星月同輝的天空。 江寧背靠牆壁,抬起夾著香菸的手,指著天上北斗七星,笑著說:“滿娃子,哥哥算不算那星星?” 即將入學小學五年級的江水滿一臉認真地回覆道:“算!而且是第一顆星星!後面那六顆分別是小慧姐、學軍哥、清波哥、子涵妹以及茶葉蛋、許普賢,你永遠照亮我們,我們也將指引別人找到迷途方向。” “這……”江寧瞠目結舌,頓然語塞。 誰能相信小學五年級娃兒能說出如此成熟的話語? 這代八零後,哪裡還是七零後年幼時那副懵懂樣子? 瞧著江寧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江水滿很是意外地毫無玩笑興致,老氣橫秋說道:“江寧,我希望自己快快長大,起碼能夠養活自己,不再讓您和伯媽操心。” 江家長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