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江寧這學期最後一堂家教課。 老師在磨墨,學生在看書,各自忙乎,互不打擾。 學生手裡捧著的那本漫畫書,其實不能算作書,只是每週江寧送他一張漫畫合訂而成,一共十二張,姑且稱作合集,取名《灣裡少年》。起初,梳著時下最為流行相當洋氣的中分式髮型學生並未在意,也就覺得每張畫畫得挺棒而已,如今合訂之後,猛然間發現,從第一張到最後一張,竟然是一個完整故事。 柳清波如同撿到寶,兩眼放光,從頭再讀時,依然樂呵得不要不要的。相較書店那些並不足為奇的漫畫書,這本手工漫畫集子完全可以成為在小夥伴們面前炫耀資本,得讓居住龍頭山的幹部子弟流下多少哈喇子,才有機會品讀一盤。 江寧磨墨完畢,將毛筆置入清水碗中,靜待筆毫浸潤吸滿水分,就可開始作畫。 孩子放下漫畫合集,湊過身子,瞧著江寧拿手指在那張使勁抹過已經相當平整的宣紙上比比劃劃,似乎在確定如何落筆,於是好奇問道:“你是給漫畫集子製作封面麼?” 江寧咧咧嘴,算作回答,隨後伸手提筆,待擠出筆毫多餘清水,再放筆於墨水中,隨後雙手攏袖,後知後覺應道:“知我者,柳清波也。” 孩子翻個白眼,老氣橫秋道:“江寧者,小夫子也。” 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出現在樓梯口,偷偷張望,卻不敢越池半步,要是媽媽知道她打擾哥哥上家教課,定要生氣的,而且是很生氣那種,看著就怵。她姜子涵可是超級小美女,更是幼兒園最乖、最懂事的孩子,斷然不可毀了美好形象,否則不傷心死才怪。 柳清波朝她招招手,壓抑嗓音喚道:“噓,江寧在作畫,你也來瞧瞧,悄悄的哈,可別讓舅媽看到。” 小女孩躡手躡腳,湊近書桌,瞧著運筆如飛的江寧以及雪白宣紙,大小氣都沒敢出,恐驚天上人般。 江寧提起筆尖,寥寥數筆,大致勾勒出遠山輪廓,再在墨硯上擠出少許墨汁,壓扁筆毫,留得枯筆淡墨快速塗抹。宣紙上,逐漸呈現蒼茫山水,似有江家灣既雄渾又秀麗的幾分神韻。 隨後,作畫者運筆變緩,細硬筆尖重若千鈞,在草地流水間輕輕著墨。待數筆之後,依稀可見一個坐在牛背山的吹笛少年,神態悠然,栩栩如生。 所謂的歎為觀止,大約說的就是書桌邊兩張細嫩臉蛋上那副神態吧。 接下來,江寧要做的事情,可比畫畫難上許多。 裱畫,絕對算得上文房中的技術活兒。師範學校美術老師講過,尚未裱糊的畫作只能算作草稿,遠遠談不上作品。江寧在某個週末與孟飛去縣文化館閒逛時,恰好遇到那位名冠嘉州的那位美術家正在裱畫,於是站在一旁觀望,整整一個下午沒有移動半步,默默記下裱畫所有工序以及所需材質。回到學校,他試著裱畫,多次無功而返,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試驗成功,為自己還為同學的參展美術作品裱畫,由此節約不少錢,也掙得不少錢。 當然,給孩子的漫畫集子製作封面,江寧刪繁就簡省略去裱畫太多工序,待墨水烘乾,再將畫作鑲嵌於銅版紙內,最後用膠水粘在漫畫集子上,花去不過兩小時就大功告成。 兩個小傢伙腦袋碰腦袋,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捧著精美畫集,覺得再沒有比江寧說的“新年禮物”更好的新年禮物了。 只是,姜子涵突然想起什麼,隨即神色幽怨,噘著小嘴,望向坐在書桌邊伸腿捶腰好似累得夠嗆的江寧,不滿道:“哼,我就沒新年禮物啦?你個沒良心的傢伙,虧得我天天惦記著陪你嘮嗑,時不時往你書包裡塞糖果,還有,江水滿都送我木馬牛了,瞧瞧人家大腦袋傢伙多懂事,你當哥哥的,竟然不如弟弟,真是替你惱火。” 江寧早已司空見慣小丫頭的伶牙俐齒,毫不生惱,撓著腦袋,砸吧嘴皮幾下,大徹大悟道:“子涵美女似乎說得有道理哈,容我三思片刻。這大過年的,若不送點啥確實說不過去,也不符合江寧帥氣加瀟灑的絕世倜儻氣質。清波,你說是不是?” 小丫頭翻起小白眼,她表哥翻起大白眼。 江寧故作深沉嘆息一聲,伸手拿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