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省得。」虞辛夷道。
虞淵一走,便聽一個清爽的少年音傳來:「虞司使!」
虞辛夷一聽這個聲音就忍不住想翻白眼,轉身一看,果真是南陽小郡王寧子濯。
「小郡王。」
虞辛夷只好抱拳行了個禮,這少年素愛招貓逗狗,這樣熱鬧的宮宴定然是不會錯過的。
寧子濯穿著一身淺金白的郡王袍子,馬尾高束,笑吟吟跑過來道:「虞司使,本王方才嘗了一塊透花餈,滋味甚佳,你也嘗嘗!」
說罷當著眾人的面,大咧咧把從宴會上順來的漂亮糕點塞到了虞辛夷手裡,十分高調且順理成章。
虞辛夷覺得,這小子身後就差豎一條尾巴狂搖了。
身後的百騎司下屬目不斜視,想笑又不敢,憋得臉紅脖子粗。
「諸君不必拘謹,請開懷暢飲!」
皇帝舉杯,群臣起身回敬,宴會便正式開始,一時歌舞絲竹裊裊,編鐘齊鳴,靡麗無雙。
殿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太子寧檀一身素衣,被發跣足,與衣著華麗的百官命婦格格不入。
絲竹編鐘聲戛然而止,互相祝賀的百官漸漸安靜了下來,皇帝的臉色瞬間沉得宛如鍋底。
私藏龍袍之事雖然壓下來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寧檀蠢得那般高調,大家多少能猜到一點。
「你應在東宮修身自省,來此處作甚?」皇帝板著臉問。
「兒臣有愧父皇、母后教誨,夙夜難安,值此冬節大典,特來向父皇和天下人叩首請罪。」
寧檀赤足踩在地磚上,整個人凍得哆哆嗦嗦,神情哀慼道,「求父皇給兒臣一個當面悔過的機會!若百官依舊覺得兒臣德不配位,兒臣……甘願將儲君之位讓賢!」
虞辛夷極輕地嗤了聲。
她看著以額觸地,涕泗橫流的太子,心道:他這是唱的哪一齣?
席上的虞淵亦是面色凝重,遠遠觀望。
皇帝面色緩和了些,道:「知錯能改,罪不至死。有什麼話,你便說吧。」
寧檀從宮婢託盤中取了一杯酒,起身道:「天昭七年,父皇立孤為太子。為儲君六年,毫無建樹,不曾碰過一次奏摺,不曾理過一次政務……」
這番話,實在不像是昏庸好色的太子能說出口的。
虞辛夷皺眉,她感覺不太對勁。
果然,下一刻,寧檀抬手轉身,指尖直指座上天子,哀慼的面容呈現出壓抑到極致的扭曲:「……那是因為,孤的父皇——當今天子,將他兒子防賊一樣防著!他需要的不是一個太子,而是一個傀儡,一具言聽計從的雕塑!」
太子瘋了,竟敢當眾辱罵皇帝!
滿座譁然色變。
「您為什麼不聽兒子解釋?為什麼?」
寧檀面色通紅,攥著杯子怒吼,「為什麼啊!」
皇帝剛緩和的臉色又倏地繃緊,額角青筋突起道:「太子,你魔怔了!」
「是,是!那也是被您逼的!您不許兒子染指皇權,又不許兒子無能好色,太子之位說給就給說奪就奪,做您的兒子真的好難、好難啊!」
寧檀笑了起來,嘶聲道,「在您眼裡,我不是太子。我就是一條你高興時施捨,不高興時一腳踢開的狗!」
嘩啦一聲玉器碎裂的聲響,寧檀狠狠摔碎了手中的酒盞。
離皇帝最近的王令青率先發難,繼而是雲麾將軍李冒與兵部侍郎劉烽領著甲衛一擁而進!
利益之下,沒有絕對的忠誠。
對於貪心不足之人來說,助太子繼位後「封王封侯」的承諾,足以驅使他們做任何事。
碎玉飛濺,映著滿殿寒冷的刀光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