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只好求救似的看著裴漠。
裴漠一手拎起李思的後衣領,將他提在自己肩上坐著,「等你長大了,強大起來,一切皆有可能。」
李思一聽,咯咯笑道:「那阿遠一定要早日強大起來,接爹爹回家!」
裴漠駕車,載著李心玉和李思回城。李思在車中歪七扭八地睡著,嘴邊淌下一條晶亮的涎水,時不時吧嗒一下小嘴。
到了城門口的時候,李心玉好笑地捏著他兩塊腮肉,將他的臉拉扯變形,輕聲喚道:「阿遠,醒來啦,快到家了。」
說罷,馬車猝不及防地一停,李心玉險些咬住舌頭,掀開車簾疑惑道:「怎麼了,裴漠?」
話還未說完,她便愕然地止住了話題。
城門外,寬闊的官道上站著一位牽著瘦馬踽踽獨行的青衣女道士。
女道生得極為貌美,眉眼艷麗,卻有幾分冷清的氣質,此時端著雪白的佛塵站立,青衣翻飛,飄然若仙。
裴三娘子?
裴嫣顯然也沒想到會在此處碰見李心玉的馬車,不禁怔了怔,隨即整理好神色,視線落在李心玉懷中的三歲稚童身上。
裴漠勒住馬韁繩,回頭看了李心玉一眼,溫聲道:「能帶阿遠下車一趟麼,殿下?」
李瑨找了好多年也不曾找到的心上人,竟然出家做了道士!李心玉從震驚中回神,點點頭,抱著剛睡醒的李思下了車。
李思清秀的面目輪廓很像其父,但眉眼卻與裴嫣一般無二,雖然年紀還很小,但隱約可以看出他長大時的風姿,應是人中龍鳳,萬裡挑一的俊逸。
裴嫣清冷的眼眸有了一瞬間的柔和,或許還夾雜著幾分愧疚,就這麼隔著兩丈遠的距離,溫和地注視自己的骨肉。
「姑姑,她是誰?」尚在襁褓便母子分離的李思,並不認得自己的母親,有些膽怯地拉著李心玉的手,如此問道。
李心玉看了裴漠一眼,方蹲下身道,「阿遠,叫……」
「等等。」出乎意料的,裴嫣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裴嫣抿了抿唇,嗓音清冷,但神情卻十分溫柔,「自將他送還長安的那一日起,我便沒有資格再做他的母親。別勉強阿遠認親,這對他不公平。」
這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裴三娘子,冷情而有原則。
李心玉拍了拍李思的肩,溫聲道:「阿遠,你願意給這位道長一個擁抱嗎?」
李思不假思索,點頭乖巧道:「好呀。」
說罷,他快步向前,朝裴嫣張開雙臂。
裴嫣下意識半蹲著身子,將小小的兒子摟入懷中。那一瞬,她感覺自己心中長久以來的某個空缺瞬間被填滿了,胸口暖暖的,幾乎要將她整個兒融化在這個溫暖而又陌生的懷抱中。
李思像個小大人似的,伸手拍了拍裴嫣的後背,奶聲說:「漂亮的道長,請您一定要保佑姑姑姑父、爹爹和皇爺爺一生平安!」
裴嫣閉著眼,眼角隱隱有淚漬閃爍。她將下巴擱在他稚嫩的肩頭,輕輕說了聲:「好。」
懷抱一觸即分,李思又噠噠噠地跑回李心玉身邊,躲在她寬大的袖子後,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
裴嫣飛速擦了擦眼角,整理好神色站起身,依舊是那個青衣翻飛的端莊女道士。
她端著佛塵,面色沉靜地翻身上馬,對裴漠和李心玉頷首道:「多謝。」
然後一揚馬鞭,踏萬水千山而去。
四年後的某日某夜,皇帝李常年在甜美的睡夢中閉上了眼,並且,再也未醒來。
他走得很安詳,沒有疾病,沒有痛苦,去了另一個世界找尋他最心愛的女人。
連太醫都說:「以皇上的身子能多撐這麼多年,已是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