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不由贊道:「碧鮮俱照箸,經齒冷於雪。夏天果然最適合吃冷淘了。」
謝臨是斯文人,用飯的姿勢適中保持優雅得體,只是不知不覺間加快了吃飯速度,須臾之間那一碗雞絲冷淘已經見了底,只剩下一點黃瓜絲了。本著不浪費的態度,他連黃瓜絲也一掃而空,黃瓜絲吸飽了料汁,入口脆嫩無比,竟也非常美味。
沈瓊英見謝臨將一碗雞絲冷淘都吃完了,又將一盞加了碎冰的酸梅湯推到他面前:「謝表哥,這酸梅湯是我現熬的,你嘗嘗味道。」
用燻烏梅熬製出來酸梅湯是褐色的,因加了碎冰,涼意撲面而來,謝臨接過來嘗了一口,冰冰涼涼,酸甜適度,含在嘴裡如飲純醪,細細回味,獨特煙燻味與馥郁的桂花香交織在一起,越發讓人慾罷不能,謝臨感覺身上的暑氣也消退了不少。
謝臨感慨道:「英英的手藝越髮長進了,若吃慣了你做的飯,以後沒有了不習慣可怎麼辦?」
沈瓊英笑了:「怎麼會呢,謝表哥想吃什麼,我隨時給你做就可以。」
謝臨的神色有些悵然:「英英,還記得你初來揚州時給我做的那碗雞絲冷淘嗎。」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沈瓊英一家來揚州投奔母舅謝兆。謝兆特地撥了一處宅院給沈家人居住。雖然沈德清當時帶了足夠的銀兩,和大舅子說好一應日費供給一概免除,可謝府一眾僕役仍舊認為沈家失了勢,是一窮二白投靠來的,平日裡難免有些閒話。
偏巧剛來謝府不久,沈德清就胃疾復發,尋醫問藥、索湯喚茶沒少麻煩下人,他們背地裡冷言冷語更不堪了。那日沈瓊英正在廊下煎藥,就見謝府的管家娘子仗著自己在謝家有幾分臉面,在一旁竊竊私語道:「沈家人真是背運,生意做不好也就罷了,怎麼家主身子也這麼不中用,煎藥弄得這滿院子都煙燻火燎的,真是別教人過日子了。」
沈瓊英來謝府後一向謹言慎行,從不挑起事端,可這次管家娘子對父親出言不遜,她實在忍受不了,便想出頭理論。
旁邊謝小鸞將她攔了下來:「英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正在這時,謝臨挺身而出,他厲聲斥責了管家娘子,一力為沈家撐腰,經謝臨這麼一鬧,謝府的僕役也收斂了好多。日後沈德清、謝小鸞身子時常不好,也是謝臨張羅著請醫煎,並沒有絲毫不耐煩。
為了感謝謝臨,沈瓊英經常給他送些自己做的吃食,謝臨最喜歡吃沈瓊英做的雞絲冷淘了。
想起當年的事,沈瓊英真心感激謝臨:「謝表哥,當年多虧你照顧沈家,我是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情的。」
謝臨的笑容有些苦澀:「你又來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也許,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
沈瓊英覺得謝臨這番話有些莫名其妙,隨即道:「謝表哥過謙了,在我心中你是金陵最仁義的商人。」
謝臨自失一笑:「罷了,是非功過自有公論。時間過得真快,你初來謝府時那般謹慎,我還以為你是個膽小的姑娘,誰知內裡如此要強,如今掙下這偌大家業,我也可以放心了。」
「謝表哥。」沈瓊英留意看了謝臨一眼:「你忙了一天是不是累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你倒是催得我緊。」謝臨笑笑道:「也好,我這就走了。你也多保重。那酸梅湯雖美味,可畢竟太涼,還是少喝一點吧。」
「哎。」沈瓊英一面答應著,一面將謝臨送了出去。
應天府衙內,顧希言、韓沐二人正在查閱文書,推官江文仲匆匆道:「顧府尹,您上次讓下官查的字跡,下官已經知道出自何人了。」
「究竟是誰?」韓沐隨即問道。
江文仲皺眉道:「正是金陵有名的鹽商——謝臨。」
「怎會如此。」韓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