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苑,前廳之中,鍾離笙等得百無聊賴,一邊轉著手中摺扇,一邊自個兒嘀咕道:
“怎麼這麼久,那丫頭不會被我娘罵哭了吧?”
本在閉目養神的越無咎,忽然耳尖一動,敏銳捕捉到了什麼,睜開雙眼,脫口而出:“什麼罵哭?”
他看向鍾離笙,眉心微皺,“你娘難道很兇嗎?”
話才出口,他腦海中隱隱記起,宣鈴似乎曾經的確跟他說過,那位宛夫人性情是有些古怪,還曾用藥瓶將鍾離笙砸得頭破血流,難道,難道她這麼久沒出來,也是在裡面遭此對待了?
想到這,少年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來,“宣鈴怎麼這麼久沒出來,你娘不會對她動手了吧?”
“動什麼手啊,我娘是天底下最溫柔的人了,怎麼可能對一個小姑娘動手?”
鍾離笙趕緊維護起母親的形象,越無咎卻斜斜瞥向他,滿是懷疑:“溫柔?你不是還被你娘用藥瓶子砸得頭破血流過嗎?”
“砸,砸什麼砸啊,誰跟你說的啊?我娘明明最疼我了,怎麼可能用藥瓶子砸我?”
鍾離笙一時呼吸亂了,卻睜著眼睛說瞎話,心中還一邊暗暗罵施宣鈴這個碎嘴子,怎麼什麼都跟她家世子說,簡直是太討厭了。
“我不管你娘疼不疼你,總之我再等半柱香的功夫,若宣鈴還不出來,我便闖到你娘那一探究竟!”
——
大殿內,燭火搖曳,白紗飛揚,簾子後面,施宣鈴正在為宛夫人施針走穴,助她平息翻湧的熱血,壓制發作的毒性。
宛夫人長舒一口氣,望著身前神色認真的少女,忽然道:“施姑娘,你娘如今在哪呢?”
施宣鈴扎針的手一頓,抬頭輕聲道:“我娘,在我九歲那年就已經逝世了。”
宛夫人一怔:“抱歉,我並不知……”
“不要緊。”施宣鈴莞爾一笑,晃了晃手上的鈴鐺,脆生生地道:“鈴鐺一響,就是我娘在喊我了,因為她一直喚我‘小鈴鐺’,我只要每天聽到這鈴鐺聲,就感覺我娘還一直陪在我身邊,從不曾離開過。”
似乎被少女的樂觀灑脫感染了,宛夫人也不禁揚唇一笑,望向施宣鈴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柔情。
殿內靜悄悄的,一番施針總算快要結束,少女額上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宛夫人注視著她,又忽然開口道:“施姑娘,你的醫術是跟誰學的?師承何門何派?”
這一下,施宣鈴沒有立刻回話,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埋著頭含糊道:“沒跟誰,我無門無派,自己瞎琢磨的。”
其實這話倒也不算全然作假,雖然幼時得母親傳授衣缽,但九歲那年,母親逝世後,她便只能在施府自學摸索。
那些年被鎖閣樓,無數個春秋冬夏間,都是她一個人翻看著從青黎大山中帶出來的那些醫書,一步步鑽研探尋,費盡無數心血才練就如今的一身本事。
母親曾叮囑過她,在外切不可透露自己蝶族人的身份,她雖不想欺瞞宛夫人,可也終究沒辦法對她全盤托出。
沒想到,宛夫人聽到她這明顯“敷衍”的答案後,竟然沒有不悅,反而點點頭,莫名說了一句:“很好。”
“什麼?”
施宣鈴不明所以,抬頭有些愕然,宛夫人卻目視著她,意味深長道:“記住你這個答案,日後無論遇見誰,你都得這樣回答,絕不能改口,聽見了嗎?”
“我,我聽不懂您的話。”
“聽不懂無妨,照做就是了。”
一直等到施針結束,要離開大殿時,施宣鈴都仍在心中琢磨著宛夫人那番突如其來的話,直到簾後那個聲音又陡然叫住了她。
施宣鈴回過頭,宛夫人蒼白的一隻手掀開簾子,緩緩走了出來,她站在臺階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