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楚不懂曹南宗。
或者說,他曾以為自己懂,但事實證明,那只是一種幻覺。
人本來就是很難懂的嘛,他那時想,也許自己要花一輩子的時間,才能真正懂得曹南宗。
許諾“一輩子”聽起來似乎是件浪漫的事,可夏歸楚現在再想起,只覺得好長,好恐怖。
剛和曹南宗掰了不久,夏歸楚就火速出國,開始他的全球旅拍,有些不算朋友只能算熟人的傢伙,似乎很好奇他們分開的緣由,四處打聽,又不敢直接問。
有人猜夏歸楚到底不是omega,天生的不安於室,緋聞纏身,曹南宗的父母早看不慣他,攝影師聽起來體面,對暮雲集團卻毫無助益,分開是早晚的事。
也有人說是曹南宗變了,他那個位置,想要什麼樣的omega沒有?一時品味走歪,鬼迷心竅喜歡alpha,多接觸點omega也就掰正了。
說到底,沒人看好兩個alpha的婚姻。
夏歸楚煩了,用一句“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誰愛躺棺材誰躺去”,堵上所有人的嘴。
和性別無關,也不是誰的錯,夏歸楚恨恨地想,人就不該結婚。兩個人整日相對,吃差不多的飯菜,聊差不多的人,連做愛的姿勢和吵架的話術都差不多。
多沒意思。
他不想自己那點隱私變成八卦雜誌上的頭條,所以到處跑,有點遠離是非的意思。
他只是用鏡頭觀測名利圈的人,才不要和那些藝人似的,出賣自己的私人空間。
曹南宗呢,不好好做他的雲端之人,下凡討好網上那些噁心玩意幹什麼?
果然夏歸楚不懂曹南宗。
好在他現在也不需要懂,只需要懷著無傷大雅的好奇心,隔岸觀火看樂子。
和曹南宗見面那夜,弦月初升,清風徐來,吹得面目清爽,不像前幾天那麼悶熱,很適合出門。
丁洵給了夏歸楚一個地址,說對方很注重隱私,約在鎖羅江上見面,比較有安全感。
這地點倒是稀奇,但和前夫恢復聯絡居然還要靠外人,更稀奇。
稀奇的事,總能讓夏歸楚興致勃勃,他問過丁洵,這位網紅是怎麼找上門的,畢竟夏歸楚不拍素人,也不需要對外接單,一般人沒有關係不可能約到他。
“等一下,不會吧,師兄,”不等丁洵回答,夏歸楚揶揄地一笑,“難道你也是他粉絲,好女裝這一口?”
丁洵嘆了口氣,打斷夏歸楚的無端聯想,原來是策展人老張推薦過來的,丁洵對老張頭上殘存的幾根獨苗抱有歉意,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應下來。
夏歸楚笑了一番老張居然有這種愛好,心裡卻是鬆了口氣,還好丁洵對“喃喃”的真實身份並不知情,轉而又悶悶地想,他擔心什麼,不是說好只是來看曹南宗的樂子嗎?
踏上鎖羅江的水上蓬船,船身推開一泓月光和燈影,晃晃悠悠甩開岸邊喧嚷,朝東向竹林蕩去。
夏歸楚閒散盤腿坐在船頭,聽船櫓攪起水聲,深綠竹葉刮過船篷,驚飛水鴨只只,待頭頂新月漸漸隱入漫天竹影,周遭愈來愈靜。
萬籟息聲,唯剩流水潺潺。
不知過了多久,夏歸楚打個哈欠,乾脆平躺下去,正想打個盹,船身忽然一沉,他忙撐起手臂起身望,正瞧見白裙美人脫鞋蹬離竹林岸邊,赤腳踏入船中。
烏髮,雪足,紫蓮花,和照片裡相似的白裙,臉上覆著半塊空白假面,長裙沒有露背但更寬鬆日常,只在腰上繡了一圈珍珠瓔珞,走動間光華四轉,看著比照片還攝人心魄。
很神奇一人,身材不是omega那種嬌小柔弱,穿女裝也沒有故意掩蓋男人特徵,可就是毫無違和感,在他身上,六種性別似乎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