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筆之前,夏歸楚嚴厲提醒黎允齊,別搞什麼藝術風格,就要素描寫實。黎允齊狂翻白眼,嘲笑他畫畫可不是拍照。
不過畫完一瞧,黎允齊還算給老同學面子,沒給他整花活,一張紮紮實實的雙人素描,逼真得夏歸楚這個挑剔鬼都沒言語。
原本他們倆都坐在凳子上,但夏歸楚覺得這姿勢莫名有些彆扭,最後改成曹南宗坐著,夏歸楚站他側後方。
黎允齊笑夏歸楚,說這站位顯得他彷彿是菩薩身邊的善財童子。看在畫像免費的份上,夏歸楚大度地沒和老同學計較,只豎起中指警告了一下。
其實他只是習慣了,月影原本就是站在月君身後保護他的。
畫像不算很大,但是加上黎允齊好心送他們的畫框,拿在手上不太方便逛夜市,再看時間也有點晚了,兩個人決定就此打道回府。
夏歸楚抱著畫,順著彩燈照射的木板橋往回走,一路誇讚黎允齊畫功還是挺牛的,曹南宗沒什麼反應,夏歸楚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曹南宗,問他覺得如何。
對方目不斜視,只看前路,淡淡瞟來一眼:“是畫得挺好,不過那位‘老齊’似乎有些偏心,畫你比畫我像多了。想來以前你也經常做他模特吧,以至時隔這麼多年,還能畫得又快又準。”
“那是因為你本來就難畫吧,”夏歸楚笑道,“我也只做過幾次模特,根本坐不住好麼?”
他又低頭研究起那畫,比剛拿到手時更仔細,腳步不知不覺越走越慢。
向來都是他給別人拍照,自己出現在畫中還真有些不習慣。夏歸楚也不太喜歡看自己的照片,因為總會忍不住挑剔照片構圖、光影,畫也一樣,夏歸楚的視線只在自己身上轉了一下,就全聚焦到曹南宗身上去了。
從畫上,夏歸楚沒看出黎允齊畫自己時更用心,倒是發現剛才光線暗時沒看清的東西,畫裡的曹南宗五官不變,卻有種和平時迥異的苦鬱,他以為自己看錯,眨眨眼再看,那一抹苦鬱又像滴水蒸發,不見了。
老同學的畫功確實厲害,黎允齊捕捉到的是夏歸楚都沒見過的曹南宗,而曹南宗面對生人,也流露出半點真,因為陌生,所以沒有顧慮也不設防。
他和夏歸楚望向同一方向,倒看不到彼此。那一霎那,夏歸楚心中收到畫的輕盈喜悅,被另一種濃稠酸味腐蝕。
人人隔簾敬月君,不近也不懂曹南宗,夏歸楚自問也在追尋,給他拍過許多照片,試圖拼湊出一個完整真實的曹南宗,如今萍水相逢的人,憑什麼比自己看得更透?
“他明明畫你畫得更好。”夏歸楚抬頭,只見朗月皎皎,人群茫茫,普拉河在腳下汩汩流逝,曹南宗竟不知去向。
畫攤打烊,黎允齊關掉最後一盞燈時,腳下突然移來一道陰影,那影子被月光和周圍燈光照得毛絨絨,霧濛濛。
黎允齊迎上去,問道:“怎麼回來了?”
等一路折返的氣順下來,曹南宗才不緊不慢說:“黎先生,你和阿楚以前是什麼關係?”
“同學啊。”
曹南宗顯然並不滿意這個答案,他也不逼問,只是凝神看著黎允齊的眼睛,說出自己的猜測:“是前任吧。”
黎允齊難掩臉上的驚訝,以他剛才的觀察,曹南宗可不像個直腸子,他撓撓下巴道:“這麼多年了,不算正經前任了吧?”
曹南宗笑了。
黎允齊被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解釋自己不是故意隱瞞,只是實在年深日久,夏歸楚介紹時也只說是同學,那自己何必畫蛇添足,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好歹做過幾年社會人,黎允齊不會看不出眼前這位和夏歸楚關係匪淺,還戴著個面具,多半是夏歸楚新相好,只怕還不穩定,所以夏歸楚也沒有主動告知此人是誰,對方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