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三年,曹南宗守著臥室那一牆照片, 像守著一座記憶的廢墟。
廢墟的磚瓦里有聖壇時期的如膠似漆,也有星棠公館的風流雲散,前者美好得虛幻,總覺得像場夢,後者則太真實,細小的裂痕到處都是,細看太殘忍。
於是他最常回味的,只剩下普臘河邊與夏歸楚真正意義上的初次相遇。
那年曹南宗將滿18歲,已經熟記息珞神塔中的所有典籍,唯獨對其中的雙修悟道不得其法,始終無法理解如何化欲力啟神智。
頭腦不理解,身體自然不配合,雲流冷眼旁觀,終是顯露出幾分焦急,屢次旁敲側擊叫他多多練習持明圖冊上的手法姿勢,又請名醫看診,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無奈之下,曹南宗向同樣虔誠的喬聞達求教,這其中是否有自己不可知的玄妙,誰知一向矜持的喬聞達竟紅了臉,撲進曹南宗懷裡,omega身上散發出甜蜜的金露花香,扭捏地說自己是雲流內定的月影,只要曹南宗一句話,立刻願意和他以身試法。
曹南宗只覺得他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資訊素甜得齁人,眉頭一皺推開了他。
那種感覺很怪,朋友眨眼之間不再是朋友,曹南宗清晰地意識到有什麼不同了,人長大了,分化成兩個性別,再沒辦法像從前那樣毫無芥蒂地交往,尤其他還是個alpha,隨便說句話對omega似乎都別有意味。
那段時間,他甚至有點厭惡自己是alpha,如果他像其他月君那樣是女性,再不濟是omega,喬聞達是不是就不會變得這麼古怪?
沒過多久,雲流就找曹南宗商量,既然他不喜歡喬聞達,那便趁他生日那日遴選月影,她大發慈悲表示,尊重曹南宗自己的意願,讓他自己挑。
到了生日當天,黑壓壓的omega聚在主神殿,一個個走到簾幕外向他參拜,各式甜香層層疊疊,融合成一種膩悶的壓力,令曹南宗喘不過氣來。
他不覺得這裡面有什麼尊重,他根本不認識這些人,也不喜歡把人當物品挑。
簡直是一場鬧劇,曹南宗對身後的雲流說,他不想選,對雙修也沒興趣。雲流掃他一眼,淬了冰似的目光高高在上,她說:“歷代月君就沒你這樣的無用之人。”
那時曹南宗才明白,自己不在意陽痿沒有用,雲流在意,她不允許他萎,他就必須硬。
胃絞痛就在那時發作。明明月君的飲食都精挑細選,他吃飯也極規律清淡,可曹南宗還是痛得直冒冷汗,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後來曹南宗做過多次胃鏡檢查,卻沒有找到值得注意的病灶,還是聽姑姑曹銀屏說,那是焦慮發作的軀體化症狀,才恍然大悟。原來壓抑的情緒,會如此反噬一個人的肉身。
那時躺在靜室休整的時候,曹南宗心頭湧上一股虛無,這些到底有什麼意義?從那虛無中,他又生出逆反的火苗,說到底,息珞神塔的典籍從未寫過修行只有雙修一條路,那不過是神主萬千手段中的一種,怎麼還成了唯一真理了?
曹南宗跑了。
沒有人料到月君會跑,所以最初誰都沒有發現,等反應過來,曹南宗已經沿後山小徑跑到了山腳河邊,遇見了正準備撐船離開的夏歸楚,順理成章地拜託他載自己一程。
“你也是受不了聖壇的氛圍跑出來的嗎?”少年夏歸楚眼眸發亮,為找到了同路人而高興,“我拜託我媽幫我混進去,結果好失望啊,一群omega聚在那讓月君相看,嘖,皇帝選妃似的。”
這個時間,來這裡的人基本都是為了參加月君成年禮。那時後山不曾修路,難走得很,不是熟門熟路的信徒,也根本入不了山。
曹南宗認出了夏歸楚就是那日靈脩班唯一的alpha,但著實沒想到眼前這少年如此口無遮攔,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