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每一天的柴米油鹽都是一條鞭子,從他一睜眼開始,就抽打著他不停地奔,不停地想辦法。
這讓魏謙心緒難平‐‐重壓之下,任是誰都心緒難平。
他從兜裡摸到了半包煙,是下午打架的時候不知誰塞給他的,他突然想起別人噴雲吐霧時的模樣,於是魏謙坐在廚房,把煙點著了。
他就這樣一邊咳嗽,一邊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抽第一根煙,肺部缺氧讓他覺得頭暈目眩得,甚至有些噁心。
魏謙坐在地板上,靠住門板休息了片刻。
要不然……就不上學了。
他茫然地這樣想著。
&ldo;我實在沒有辦法。&rdo;魏謙對自己說,&ldo;我真的是山窮水盡,一點辦法也沒有了。&rdo;
他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像是眼睜睜地看著那扇通往另一個世界、另一種生活的大門在他面前緩緩地關上,他拼命地趕,可總是鞭長莫及。
就在這時,魏謙想起了樂哥的那句話‐‐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去找他。
魏謙睜大眼睛思量了片刻,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地猛地站了起來,他兩根手指間還笨拙地夾著香菸,整個人都為這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康莊大道而戰慄不已。
魏謙有些口乾舌燥,他恨不得現在就衝到樂哥面前。
對,樂哥肯定會借給他錢,等他上完學,甚至他可以上完大學,他會回來報答樂哥,以一個不同的身份。
只要樂哥肯供他,他就再也不用每天吃了上頓沒下頓地發愁,再也不用算計家裡的那一點錢算計得心尖都疼了,他可以踏踏實實地把這幾年念下來,他保證自己會成績一流……
滾燙的菸灰落在了魏謙的手上,燙得他一哆嗦。
他默默地低下頭,盯著劣質香菸散碎的菸蒂發了一會呆,把煙屁股捻滅了,丟在了垃圾桶裡。
魏謙滾燙的腦子冷卻下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總是記得那個過河的故事,記得格外深刻‐‐靠在母親懷裡聽故事的經歷對他而言是絕無僅有的奢侈的記憶。
他記得女人說過的話,&ldo;人不能過得太舒服,等你腦滿腸肥、每天都吃飽混天黑的時候,就離嗝屁
著涼不遠了&rdo;。
樂哥能幫他一次,能一直幫他麼?
救急不救窮。
樂哥有什麼義務給他錢,讓他上學,讓他吃飽穿暖,讓他無憂無慮?
而那種無憂無慮日子不知道為什麼,魏謙想起來,就覺得既嚮往,又毛骨悚然,他彷彿恍然看見那安逸而軟弱的自己,就像是一頭被圈起來的豬。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ldo;軟弱&rdo;更讓他這樣的少年恐懼的嗎?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ldo;沒有希望&rdo;更讓他這樣的少年絕望的嗎?
如果魏謙不軟弱,他就只好退學,只好走上一條沒有希望的路‐‐離開學校,去當混混、當打手、打零工,成為一個城市底層的渣滓,艱難地熬過這一生,這幾乎是一條一眼能看到底的路。
魏謙也不知道在廚房裡僵立了多久,感覺自己的手被凍得有些麻木了,這才吸了吸鼻子,回到客廳被簾子隔出來的小臥室裡,躺回床上。
魏謙家只有一室一廳,小寶三歲以後,他就覺得讓她和自己一起睡不大方便了,於是把臥室給了妹妹,他自己在客廳里拉出一條簾子,在角落裡放了一張床,算是隔出了一個臥室。
魏之遠一直是和他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