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的聲音好像壓在嗓子裡,他低低地說:&ldo;我是騙你的。&rdo;
蘇輕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床上了,腿上的傷口被包紮好,手上打著吊針,透明的液體正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湊過來,蘇輕抬起眼,就看見屠圖圖手裡拿著一條還沒擰乾的毛巾,笨手笨腳地把它折起來,在蘇輕目光的注視下,踮起腳尖,把毛巾覆蓋到了他的額頭上。
然後就好像完成了一個神聖的舉動似的,長長地舒了口氣,小聲說:&ldo;皇叔啊,雖然你挾天子令諸侯,很不是東西,可是你別死啊。&rdo;
蘇輕微微笑了一下。
屠圖圖就像個小大人似的,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邊,兩條腿還夠不著地面,吊起一點,異常嚴肅地說:&ldo;你說,人為什麼要死呢?&rdo;
蘇輕想了好一會,才低低地說:&ldo;人活著,總要死的,誰也沒有辦法。&rdo;
屠圖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嬰兒肥的小臉上帶著一點與年齡不符的漠然:&ldo;也是啊,我爸我媽就是突然有一天,嘎嘣一下就死了,有什麼辦法呢?&rdo;
蘇輕看著他,忽然問:&ldo;你還記得你媽麼?前幾年你老愛學你媽說話,怎麼現在不學了?&rdo;
屠圖圖輕輕地伸著小腳丫踢著床上垂下的床單的一角:&ldo;哦,我有點記不清了。&rdo;
蘇輕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在灰房子那年屠圖圖才六歲,將來他長大了,記憶總會變得淺淡,最後時間一抹就什麼也沒有了,他甚至想不起他父母的面容。
有什麼辦法呢?
雖然躲避不了生死,可是如果一個人足夠強大,他還是有可能決定自己該如何活著,又如何死去的,可是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辦不到這一點,只是茫然地浮沉人海一生一世,時而被推搡到這裡,時而被推搡到哪裡,然後有一天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兩眼一翻,吹燈拔蠟了。
有的時候,一個人一生汲汲所求,其實也不過是隨心而活、抑或隨心而死罷了。
這些話堵在他的胸口裡,可是對著屠圖圖,一句也說不出來。
這時門開了,胡不歸兩隻手綁著厚重的繃帶走進來,站在門口對屠圖圖說:&ldo;過來孩子,去找你程爺爺玩一會,我們有些話要說。&rdo;
出乎蘇輕意料,屠圖圖乖得二話也沒有,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出去了。
胡不歸帶上門,拉開椅子,坐在他床邊:&ldo;蘇輕,我必須要和你談一談。&rdo;
第六十四章 說不得
蘇輕態度合作地點點頭,從來都識時務得很,每次胡不歸臉色一嚴肅,他就會擺出&ldo;領導說什麼都是對的,什麼都是我的錯,給組織添麻煩了&rdo;的表情,一副迷途知返的好青年的表情,胡不歸幾次三番試圖相信他,可是每一次他都發現,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胡不歸從小就認為,做男人,就應該該說的話說,不該說的話不說,&ldo;事非宜,勿輕諾&rdo;、&ldo;言必行,行必果&rdo;,說出去的話得一個唾沫一個釘。當然,他這麼多年風霜雨雪打拼過來,也不是沒遇見過油嘴滑舌的,可是不管是滿嘴瞎話還是滑不溜手的,人家起碼是有企圖有目標的,哪有這位這樣當面答應得好好的,一轉身又該幹什麼幹什麼的呢?
他這麼糊弄人圖什麼呢?
他本來就是壓著火進來的,一看蘇輕這模樣,就又忍不住火冒三丈‐‐胡不歸覺著要是再這麼下去,自己準得有一天被蘇輕這混帳東西給氣成個炮仗。
蘇輕的目光在胡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