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門口站著一個駝背的中年男子,斷了一條腿,褲子裡露出一小節木頭的義肢來。就愣了片刻:&ldo;你是……&rdo;
中年男子抬起頭來,他竟有一雙極亮極好看的眼睛,翹起嘴邊的小鬍子對程未止一笑:&ldo;是我。&rdo;
熟悉的聲音嚇了程未止一跳,他下意識地抓住對方的肩膀,小聲說:&ldo;快進來。&rdo;然後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了一圈,這才關上門。
蘇輕卻已經直起腰來,把臉上的鬍子撕下來,這使得他上半張臉和下半張臉的顏色界限分明,有些滑稽,他大模大樣地坐在了沙發上:&ldo;程大叔,給我倒杯水。&rdo;
程未止沒理會,他簡直像只驚弓之鳥一樣,側著身站在窗戶邊上,上下左右地往外望,反覆確認沒有人跟著蘇輕,還要伸手拉窗簾,被蘇輕堅決制止了:&ldo;行啦,大叔,大白天拉窗簾,人家以為你幹什麼呢。你放心吧,能跟上我的人還在他媽肚子裡沒生出來呢,別擔心,我們現在很安全。&rdo;
&ldo;我怕萬一外面有人經過看見……&rdo;
&ldo;我坐的這個位置是死角,外面看不見。&rdo;蘇輕好整以暇地從茶几底下摸出一個一次性杯子,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涼水,一口氣喝了。
&ldo;你怎麼知道?&rdo;程未止忽然警覺起來。
蘇輕露出一個笑容,從兜裡摸出一個灰黑色的小晶片晃了晃,程未止目光一縮,忍不住覺得胃裡有些酸水反出來:&ldo;你……你在我這裡裝了監視器……&rdo;
屋子裡外裝了整整三十六片呢,蘇輕心想,卻沒說出來,以免把老教授的玻璃心給嚇碎了,只是輕描淡寫地說:&ldo;是為了在你們父子兩個有危險的時候能迅速趕過來‐‐程歌的情況有點太過顯眼,你們兩個很容易被人發現。&rdo;
程未止在他對面坐下,忽然深吸了口氣,彎下腰去,整張臉埋在雙手中。
蘇輕看了他一眼,就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對面點了根煙,好半晌,才聽見程未止才悶悶地說:&ldo;不是我不幫你們,蘇輕啊,你是個好孩子,你知道我,我實在是……&rdo;
話音到這裡,竟有了些許哽咽,蘇輕不出聲,靜靜地等著他說。他還記得,在灰房子裡,老教授一個人孤立無援地為了他對抗陳林,用那並不多偉岸的身體保護過自己,他甚至帶著趙一菲和屠圖圖從槍林彈雨中大著膽子跑回灰房子,臨危救了自己一命,他其實……不是個窩窩囊囊貪生怕死的人。
可那是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那時候叫他扛槍吹齊,衝鋒陷陣都可以。現在不行,他有程歌。從灰房子裡出來以後,程未止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歸零隊,蘇輕想,畢竟是當年就跟著烏託邦混過的人,難道他當時就知道了最後非得有這麼一場惡鬥,所以早早地躲了出去麼?
程歌‐‐他從生下來開始,就是程未止的債。
蘇輕垂下眼,在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手指間無意識地在紙杯邊緣轉動著:&ldo;鄭清華正在瘋狂地通緝我,我辦了點事,有點缺德,嗯,大概就跟挖了他家祖墳差不多‐‐我也知道我來找你不合適,你現在可能不大願意看見我。&rdo;
程未止沉默,多少有點預設的意思。
&ldo;程教授啊,&rdo;蘇輕苦笑了一下,換了個稱呼,&ldo;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可是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