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璉宇字明哲的老王爺也是個糊塗的,他自己的性子直隨了那死鬼老頭去,眼大無用,黑白分明,該看清的看不清,不該看清得卻又偏偏要看得清。
都是一輩子眼中只放一個人,其他再不過心思,儘管去寒心。
世人都說老王爺痴情,自王妃去了以後,便失了魂魄一般,還是皇上體恤他這異姓的兄弟,將世子景北淵接到宮中,和皇子們一處養著。
這整天一副懶得活著模樣的老頭在他十歲的時候,終於得償所願蹬腿去了,把那十歲的孩子和空曠寂寞的王府拋在人世間。
天大地大,卻沒有一個叫做家的地方。
除了赫連翊,三百年前,他一直覺得,赫連翊是這世上自己唯一的念想,像是溺水者的一根浮木似的,非得抓住了‐‐生如此,死相隨。
死心眼程度和景璉宇如出一轍,二百五水準和白無常殊途同歸。
認準了這麼一個,其他的,朋友也好,平安也罷,竟全沒在意過。景七聽著平安平緩的鼾聲,突然覺得自己原來是天下第一白眼狼,原來那幾世受的苦,都是報應麼?
也不知亂七八糟地思量了多久,景七才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睡上一會,醒上一會,覺得身上再次不舒服起來,像是被架在爐子上烤似的,骨頭縫裡都冒著酸水。他知道這是又燒起來了,不過心裡有數,熬過了這一宿,差不多也就快好了,懶得叫平安,把自己往被子裡縮了縮,忍著熱發汗。
朦朧中一聲脆響,像是什麼人又把什麼東西碰碎了,景七混沌的意識被驚醒,懶洋洋地沒睜眼,知道平安這笨孩子,一天要不摔打些東西,就不能安生過去。
然而此時,一隻涼涼的手搭在他的額頭上,舒服極了,然後他聽到一個人帶著點怒意的聲音說:&ldo;人都燒成這樣了,你怎麼伺候的?還不去叫太醫‐‐&rdo;
景七立刻覺得,還是讓自己燒成爐灰吧……
第三章 故人猶在
那聲音他就算化成灰也不會聽錯。
白無常在忘川邊上輕描淡寫的一聲&ldo;赫連翊&rdo;,並沒觸動他什麼,那麼多年過去了,加上刻意遺忘,這名字埋在記憶的最深處,險些挖不出來。可是他依然記得那人的聲音。記得那人的小動作,記得他手指搭在自己額頭上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做一些撥開他頭髮的習慣。
這些都像是深入了骨髓的東西。有時候景七想,其實沒有當年和赫連翊那場不死不休的糾纏,也就沒了那三生石畔一坐一甲子的七爺。
孽緣這種事情,就好比出門遇見的鳥糞,千方百計地想繞過去,挖空心思地提防著,可總有那不知從哪裡飛出來的鳥,奇兵突起,一坨天糞卻還是認準了自己的腦袋,不遲不早地落下來,從此心理上就覺得晦氣如影隨形。
景七心裡暗嘆一口氣,知道自己剛剛被平安驚醒的時候,呼吸頻率已經變了,便不願再裝樣子,睜開了眼睛。
雖然只有十來歲,卻生得芝蘭玉樹一般的少年人,就那麼撞入了他的眼。
只是景七想,這赫連翊,也……太嫩了些。
那少年見他醒了,臉上的怒色瞬間退了,俯下身來,放柔了聲音:&ldo;你怎麼樣,身上哪裡難受麼?&rdo;
一世為人時,見了昔日那深深愛過,狠狠傷過的人,心裡總會湧起萬般滋味,悸動不已,可時間已過了幾百年。
眼下景七再見他,也只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想,赫連翊原來竟是這樣的麼?怎麼……都覺得陌生了起來。
赫連翊見他呆呆的不說話,只道他燒糊塗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