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公公賠笑道:&ldo;皇上這話又是從何說起?&rdo;
赫連沛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神色有些呆滯,他頂著一頭花白的頭髮,臉色雖然不錯,也有了皺紋,手上有肉,面板卻鬆鬆垮垮地垂下去,乍一看,像給人骨瘦如柴的錯覺‐‐即使病好了,他也是個老人了。
除去身上的龍袍,他木然的神色就像天下所有孤獨的老人一樣,憔悴,呆滯,帶著一點令人心酸的、茫然的期盼。
就像他整個人就剩下了一套龍袍一樣。
直到喜公公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赫連沛才緩緩地說道:&ldo;蔣愛卿在我朝為官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明日……明日他出了京城,你便去送他一程吧,別叫他去那又潮又濕的地方受苦啦。莫要在京城裡,沒得叫送行的眾卿家擔驚受怕。&rdo;
喜公公一震,忍不住抬頭看了赫連沛一眼,這才躬身道:&ldo;奴才遵旨。&rdo;
人如飄絮,命如草芥,士族公卿尚且如此,何況尋常百姓?站得不夠高,就得足夠的聰明,足夠的沒良心,足夠的城府深沉、千機百變。
只是為了能活著。
這一宿梁九霄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一個大園子裡,就像小時候住的地方,園子在半山腰上,有漫山遍野的桃花,開到繁盛時候,彷彿把天地都遮蓋了似的,園子周圍繞著一彎很淺的水,一直纏綿到山下去,從山頂上看,就像是在花海中一條若隱若現的白練。
後山還有瀑布,有小泉,有如水的月色,蒼然自巍的山頂。
還有……大師兄。
他那這些年來神出鬼沒、忙於各種俗事雜物的大師兄笑容淺淡,連眉眼都舒展開來,拎著兩罈子竹葉青,自己喝一壇,扔給他一壇,然後告訴他說自己不走了,每年回這小園子裡過冬,等桃花都開了,就帶著他一起浪跡江湖去。
梁九霄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是山中無日月,世上已千年。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傍晚了。梁九霄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揉揉眼睛,呆呆地看著外面暗下去的天光,好一會,才分辨出時間,還有些詫異,只覺得自己躺下去的時候就是這個時候,怎麼一睜眼還是這個時候?
他坐了一會,頭也不疼,只是腦子裡木木的,有些轉不過彎來,於是慢吞吞地爬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才醒過來些許,夢裡的情景悉在眼前,一點也不像平時那樣,一睜眼就忘了大半,想起周子舒在大桃花樹下的笑容,怎麼都像真的一樣,他入了神,竟忍不住自顧自地傻笑起來。
忽然,有人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見他醒了,才&ldo;呀&rdo;了一聲,道:&ldo;梁大俠,你可總算醒過來了。&rdo;
梁九霄回過頭去,見是吉祥,便有些不好意思,蹭蹭額角說道:&ldo;你瞧瞧,王爺說酒後勁大,我也沒往心裡去,喝多了丟人現眼來著吧?&rdo;
吉祥就笑道:&ldo;沒幹什麼,就是喝多了誰叫都叫不起來,要梳洗不,我給您端水去?&rdo;
梁九霄忙問:&ldo;什麼時辰了?&rdo;
吉祥道:&ldo;您都睡了一天一宿啦。&rdo;
梁九霄愣了片刻,&ldo;騰&rdo;一下站起來,口中道:&ldo;哎喲,這可不成,我答應給蔣大人送行呢,這……&rdo;他在原地踱了兩步,使勁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兩下,&ldo;讓你喝酒,讓你又誤事!&rdo;
吉祥說道:&ldo;梁大俠別著急,王爺見叫不起你,早晨那會,已經跟諸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