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端看了他一會,彷彿沒反應過來似的,好半晌,才點頭&ldo;啊&rdo;了一聲,回禮道:&ldo;夏掌門,久聞大名,失敬失敬。&rdo;
兩人便站在餛飩攤前,你一言我一語地客氣起來,無非是&ldo;久聞大名&rdo;&ldo;愧不敢當&rdo;之類胡捧臭腳的話,彷彿非要將酸腐文人見面時拜山頭的那套詞說完整,懶婆娘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
反正施無端身後跟著一群紅巾軍,他們心裡有數,在古吉城中,顧將軍以下便是這位看起來上不著調下不靠譜的青年‐‐雖然這位爺看起來有些不靈敏,和他說一句話,他要反應半天才酸酸氣氣地應上一聲,叫人瞧了便想在他屁股上踹兩腳。
尋常百姓們自然也不敢來觸這個黴頭,只有施無端肩膀上的翠屏鳥不耐煩了,低頭在主人腦袋上啄了一口。
這位神奇的&ldo;施先生&rdo;就連感覺到疼都比別人慢一些似的,口中一句話非要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全全吐出來,這才得了空隙,說了句&ldo;哎喲&rdo;,揉了揉腦袋。
然後他瞧了一眼一邊站著的餛飩攤老闆,放下了些銅板,說道:&ldo;這位先生的飯錢我付了。&rdo;
夏掌門的笑容立刻真誠了幾分,認為眼前這位不單長得人模狗樣的,做事情也很上道。
夏掌門的尊名叫做夏端方‐‐君子端方的端方,透過這個名字,可以看出當初他還沒有這樣猥瑣的時候,長輩對他的厚望,然而不幸長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其實和他的門派也有很大的關係。
天下並不是隻有三大教宗眾人才能修道的,在很早以前,當第一個走上這條路的天才苦苦求索推開了這道大門之後,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出了很多傑出的人物,在山水中間隱隱呈現出一種百花齊放之勢。
那是道法一門最為繁盛的時候,然而也是最黑暗的時候。
彷彿老天也會偏愛某一個時代的人,叫天才挑著扁擔滿街跑,前僕後繼,隨意一把便像是在天空中撒了無數的星星,大師輩出。然而星星總是在夜裡才出現,人間像是裝不下這麼多的靈秀,當他們太過密集的時候,總會引起巨大的動盪‐‐無止無休的戰爭、傾軋、混亂,最後慘烈的一同轟然隕落,僅剩的光輝凝聚在一起,落成某一小部分的輝煌和平衡。
群星黯淡,這時太陽便升了起來,天下太平了,可是永遠的白晝其實是比黑夜更恐怖的一種災難,它會把整個大地都給烤得腐朽。
但星星的種子也從來未曾沒落,只是隱藏在刺眼的白日後面。
比如夏端方所在的海吉小乘教宗。
儘管名字很威風,然而傳到了夏掌門這一輩,除了他這個掌門以外,只剩下了三個弟子,都還是少年,還拿不出手。
夏端方接到信以後,便知道自己不得不來,施無端落款是以&ldo;海寧郡現任守衛將軍顧懷陽&rdo;的名義請他出手相助的。夏端方也不傻,心裡知道這位大將軍那印多半是自己找小工刻的,十分做不得數,然而他卻不得抗命。
自古以來,教宗不論大小都是不事生產的,打從他們入門起的那一日,腦袋上便被貼上了&ldo;高人一等&rdo;這個標籤,做不得農活,當不得小工,開不得商鋪,保鏢護院更是不用說。不說修道者自己拉不下面子,朝中更是命令禁止的,便是不禁止,誰又敢用這些道爺爺呢?
然而&ldo;高人一等&rdo;也還是人,須得吃喝拉撒,大教宗自然是每年有朝廷撥的鉅款養著,另外那些個挖空心思想把自己子弟送進去的富貴人家也會不吝資助,自然是不用為黃白之物這等俗物操心的,小教宗就只得自己找門